蘇曉墨決定先離開這里,一邊送阿英去他的目的地,一邊尋找外公。前路茫茫,兩個人出來得匆忙,身無分文又能去哪呢。幸好蘇曉墨有個古怪的習慣——喜歡把銀錢裝進壇子,埋進墻里。
二人一商量,打算等到天黑,趁著夜色回去拿錢。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兩個人悄悄摸到了蘇家門口。
家,被燒毀了大半,到處都是焦炭一樣。月光之下,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臉上全是飽經風霜的灰,還伸著干枯的皺巴巴的手,想要給即將遠行的孩子,一個干癟的擁抱。
蘇曉墨站在門口——如果黑乎乎的只剩一半的木板還算門的話——沉默了好一會。阿英也不急,尋了略微干凈的地方,盤腿坐下,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家里已經面目全非,可她找起來毫不費力,不需片刻便抱著個壇子出來了。臨走時,她又回頭看了看,也許她應該打掃收拾一下,畢竟住了十幾年的“家”,可她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決絕轉身,離開了。
這兩天斗遭變故,二人都沒有好好休息,阿英還是傷員,必須要休息一下,否則難以支撐接下來的長途跋涉。
于是二人進了晉城——離小涼村最近的小縣城,小時候外公經常帶著她來出診。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外公就很少帶她來了。
蘇曉墨輕車熟路,帶著阿英往城內比較便宜的客棧——錢來客棧走。她一直東張西望,想看看有沒有外公的身影。忽然阿英拉著她迅速拐進了一條胡同。
“怎么了?”蘇曉墨很疑惑。
“娛館!”阿英的呼吸急促,似乎很生氣,又似乎很害怕,“你不是說這是小城嗎?!”
“嗯?”蘇曉墨還是沒聽懂,娛館跟小城有什么邏輯矛盾嗎?“這的確是個小城啊。城東走到城西,不需要一個時辰。”
“你!”阿英指著她,張了半天嘴,終于說,“我可被你害死了!”
蘇曉墨想了想,又仿佛看到了那晚傷重的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問他:“莫非你是娛館的人傷的?”
阿英深呼吸了三次,心跳才稍微緩和,瞪了蘇曉墨一眼,不答反問:“你知道娛館是什么地方嗎?”
蘇曉墨很誠實地搖了搖頭,阿英重重嘆了口氣,沉聲道:“娛館,娛!懂嗎?”
娛?蘇曉墨是真的不明白。以前每次來,外公都是帶著她直奔出診目的地,對于其他地方從不涉足。后來,蘇曉墨也曾自己來城里出診過,也是如此。
印象中,好像兒時路過娛館,覺得這里的小樓、門窗似乎與別處不同,問過外公娛館是什么地方。然而外公避如蛇蝎,從不許她靠近。這次也是為了抄近路,否則也是不會路過的。
大概是覺得白費力氣,阿英干脆不解釋,只管拉著她快步遠離這里。不知道是被阿英的情緒感染,還是錯覺,蘇曉墨也覺得被人跟蹤了,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二人本打算找一家便宜的客棧,住上一兩晚。自從“娛館事件”后,阿英馬不停蹄地雇了一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晉城。
蘇曉墨詢問過阿英的目的地,據說是出了珈藍城就不遠了。她記得外公說過,珈藍那是中原邊城,出了城就是一片荒漠,再往西走就是惡魔的地界了。阿英竟然要去找惡魔嗎?她有些害怕,可既然答應了送阿英一程,再害怕也不能反口。
離開晉城的第三天晚上,二人照例選了離河邊不遠的平地停下,生火、鋪“床”,準備休息。
阿英雖是傷員,但很細心,馬車讓給蘇曉墨,自己在附近尋個地方休息。這一晚,蘇曉墨剛要爬上馬車,阿英忽然走到蘇曉墨身邊,示意她坐一會,看起來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可他就沉默地坐著,她也只好沉默地等著。等了好久,她都要睡著了,阿英忽然站起來走了。
第四天晚上,又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