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夜晚。
奇怪的說話聲,會吃人的鏡子,這兩晚都很不安生。如今,那以前聒噪的蟲鳴都顯得和藹可親,以天為蓋地為廬也不必計較了。
尤其此時正是月圓之夜,月朗星稀,天高云淡,正是最輕松的時刻。
蘇曉墨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竹簪。竹簪表面很光滑,樣式不甚新奇,無非是簪頭雕了一朵玉蘭花,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這是她母親的遺物,據說有特殊的意義。每當她想起母親時,便會拿出來看一看。記得小時候也曾經問過外公,母親是什么樣的人。外公每一次都是沉默不語,被纏得不行,也只是摸著她的頭,告訴她,一定要保護好這簪子,這是她母親留下唯一的東西了。
她還是不明白。外公肯將竹簪給她,必然是希望她一直記得母親的,可又絕口不提往事。更奇怪的是,每次問及父親時,外公只說一句“早就死了”。
蘇曉墨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么,但總覺得外公與父親的關系估計不太友好。她甚至偷偷猜測,會不會外公不喜歡父親,而母親不顧外公的反對,毅然與父親私奔。兩個人也許幸福地生活過。可后來母親難產而死,外公才會更加厭惡父親。也許,父親還活著?或者,他真的死了,殉情而死?
胡亂的猜測總是沒有任何答案。她抬頭望了望月亮,使勁兒眨了眨眼睛。無意間瞥見莊子尋正盯著她手中的竹簪,眼神游離。
她微微朝他伸出手,那根竹簪仍在她掌心。
莊子尋見她如此動作,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她是以為他想看。其實,他不想看。因為在不久以前,他已經仔細研究過了。
他揮揮手,狀似無意地問:“這支竹簪對你很重要?”
蘇曉墨微微頷首:“嗯,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母親?”莊子尋聞言,不由得坐直身子。
“對啊。”蘇曉墨不太在意他的驚訝,“外公說父親早就死了,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誰。母親生下我便撒手人寰,只剩我和外公相依為命。如今,連外公也下落不明,”她自嘲一笑,“我還真是個厄運人。”
莊子尋怔怔地看了看她,沉默了一瞬,笑道:“蘇大夫大概還不知道,棄靈幾乎都是無父無母的厄運人。”最后三個字,他故意重重咬了咬。
蘇曉墨驚訝地看他:“棄靈無父無母?”
“嗯。大部分棄靈都是靠運氣,哦不,靠機緣和修煉才凝出靈丹。當它有了靈丹,便會化作人形。當然,也有例外。有一些特殊族類就算凝出靈丹,也只是擁有更強悍的靈力,并不會讓它化為人形,比如說火銅白魈。不過,它們的靈丹和靈力并不能遺傳。也就是說,就算普通白魈修煉出了靈丹成了火銅白魈,它的后代可能還是普通白魈。”
蘇曉墨沒聽說過這些,徹底被他的話吸引住了,認認真真地聽他說。
“這類棄靈也有優勢,它們比其他族類更容易凝出靈丹。劣勢就是即使有了智慧,也始終不及人。”莊子尋如同教書先生一般,繼續介紹,“像雪落、阿英這樣能夠凝出靈丹化為人形的棄靈,大概不會遇到太多同族。他們的父母可能只是極普通的動物或植物。所以我才說,棄靈幾乎都無父無母。”
蘇曉墨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卻因他的話而更添幾分落寞:“所以,他們都不能感受到親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