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口附和,他們已在不知不覺間結成同盟,不允許這個神秘的少年拜入楚門之中。
包括林守溪在內,誰也沒有想過,一場本該平淡無奇的拜師典禮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林守溪靜靜地聽著他們的爭吵與議論,沒說什么,直到陸仙子再次將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詢問他的決斷。
未等林守溪回答,一個聲音響起,似冰雪鑄成的刀刃,將陸仙子激烈的言辭與質詢的目光切斷:
“你們問過我了嗎?”楚映嬋說。
冬日還未到來,秋風掃過升云閣的崖臺,一襲素衣的楚映嬋宛若虛無的雪影,在滿座華美衣冠之間,她好似身披縞素的奔喪者,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直至她此時開口,大家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他們始終將她忽視了,或者說,他們發自內心的覺得,一個元赤境的仙子,空有一副絕世的皮囊,并不存在與他們相爭的資格。
林守溪也看向了她。
楚映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立了起來,她雖不飾金銀,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清貴,先前那份逆來順受似的柔弱姿態也被秋風吹去,消失不見,轉而化作了秋月的寒冷。
林守溪又想起了那個漆黑的,令人喘不過氣的雨夜,許多人都忘了,這位楚映嬋才是繼樓主之后最天才的仙子,在過去的歲月里,她始終是仙樓中吞霜含雪的凜鋒。
一年的徘徊與迷惘挫去了她太多銳氣,直到此時此刻,林守溪才終于覺得,她回來了。
“與我走。”
楚映嬋抬起衣袖,對著林守溪遙遙地伸出手,她的手指纖長美麗,在風中沒有絲毫顫抖。
她堅定的話語令許多人心中一顫,三年前,她于絕壁險峰之間見神,三千雪鶴繞峰飛舞,晨光照其姿彩,朝霞容其面妝,過往風流已隨著她的境界大跌而不為人道,直到此時,這段記憶被她喚來,許多人宛若幡然驚醒,看向她的目光已有不同。
楚映嬋不思慮這些,她沒有再將雙手交疊小腹,故作雍容之態,她也垂下雙袖,靜立山崖,目視林守溪,平靜道:
“你或許是我唯一的弟子,但只要你入我門下,我會傾盡一切幫助你,你可以將我當成師長,也可以只將我當成朋友,大道的路途上年齡沒有意義,長幼亦無分別,我現在雖只有元赤,但我相信,終有一日,我會比他們所有人更強。為師……不會讓你對今日的抉擇感到后悔。”
楚映嬋的話語在群山間回響,山風遇之消解,山葉遇之凋零,她也從迷惘中驚醒,話語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仿佛他與林守溪之間并不存在什么交易,有的只是同道者的約定。
“好。”
林守溪頷首,只簡單地說了一個字。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楚映嬋,他亦感到了一絲欣慰。
“漂亮話誰不會說?”陸仙子依舊不滿,“你的心氣覺悟但凡有你這身段一半的高傲,你又何至于整整一年停步不前?何況你現在連把像樣的劍都沒有,整日背負一柄黑鐵戒尺做什么呢,仙樓的戴罪弟子么?”
“陸仙師,你想如何呢?”楚映嬋看向了她。
“若這少年執意要拜你為師,我恐怕也無法阻攔,但我想與你邀戰一場。”陸仙子下達了戰書,“仙樓的弟子里,我始終覺得你是與樓主最不像的,比起你的天賦,樓主收你為徒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楚皇后,你一直想要擺脫你娘親的影子,卻始終活在她的庇護之下罷了。”
楚映嬋沉默良久,卻道:“你說得對。”
此言并非敷衍,她知道,陸仙子雖然嚴厲,但說的是實話。
“既然如此,應下我的邀戰吧,我也會將境界壓在元赤境,我真心想看一看,楚仙子到底有沒有真正與眾不同之處。”陸仙子說。
楚映嬋沒有立刻作答,其余門主卻是聽不下去了,“楚仙子終究是仙樓弟子,樓主這些年心系天下,居功至偉,你何必為難她的弟子呢?”
“仙樓弟子又如何?連白祝那小丫頭都能在仙樓魂個四師妹?”陸仙子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