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看著師徒和諧,但若小禾在場,恐怕能將他們從城東一直追殺到城西。
穿過黑森林,跨過數道粗糙搭建的棚架,沿著一座黑色的大山向上攀援,前方是深不見底的、終年飄著灰霧的裂谷,林守溪根據輿圖上的指示尋到了一條陡峭山路,沿著山的邊緣前行。
這座黑山陡峭得像是被斧頭劈開的,飛鷹都難以落腳,除了羚羊雪豹之類的生命,其他生靈幾乎都是掉落萬丈深淵的命運。
“這些不合理的高山峻谷都被認為是上古時期神明戰斗留下的遺跡,傳說那時候還沒有神魔之分,它們在天地間廝殺,勝利者會劈開裂谷作為棺槨,敗者則長眠地底,身軀被大地蠶食,逐漸朽化成怨恨凝結的鬼。”楚映嬋看著裂谷,說。
“神明究竟是哪里來的?”林守溪無法想象,天地是如何孕育出這些足以毀滅天地本身的怪物的。
“我不知道,但圣壤殿有一本真正的顯生之卷,有人稱之為‘答案之書’,也有人稱之為‘真理之頁’,據說里面記載著萬古的真相,那本神卷就放在圣壤殿最醒目的位置,但這些年從未被偷竊過。”楚映嬋說。
“為什么?”
“因為莫說是閱讀,尋常仙人哪怕只是觸碰到它,也會瞬間失去所有健全的理智,變成整日囈語瘋癲的活尸,傳說曾有位人神境的大修士嘗試過閱讀,他在讀至第二頁時摳出了自己的瞳孔,嚼碎吞咽入腹,然后發瘋似地狂笑,一直到力竭而死。”
“這本書這般邪乎么?”
“不,不是邪乎,神說,真理是混沌的,要想明悟混沌,首先要與混沌融為一體。”
“混沌……”
林守溪也很好奇,那本神卷上究竟記載著什么,竟能讓人神境的大修士都變成癲狂的行尸走肉。
“圣壤殿里除了皇帝與七位澄凈神女,還有其他人么?”林守溪問。
“當然。”楚映嬋說:“圣壤殿如同一座皇宮,里面有各種各樣的官職,這些官職的要求甚高,哪怕是一個小樓的守衛,都至少是元赤境……當然,境界還不是最嚴苛的,最嚴苛的是血脈。”
“血脈?”
“嗯,能進入圣壤殿的,體內必定流淌著‘仙來者’的純凈之血。”
“仙來者……”
在朝云閣時,老人給林守溪講過仙來者與壤生者的故事,傳說最初誕生的人類有尊卑優劣之分,一小部分人是仙來者,他們自稱真仙,不愿與壤生者為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壤生者都是卑賤的,供真仙驅使的奴隸。
千年以降,祖師的有教無類推行六合,唯獨被稱為神居之所的圣壤殿還古板地行使著這一規矩。
“嗯,七神女包括其他人都是真仙后裔,她們哪怕再謙遜知禮,骨子里依舊透著目中無人之氣,我……不喜歡她們。”楚映嬋說。
林守溪不由想到了號稱真仙轉世的大公子與趙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也不喜歡。”
事實上,真仙雖有著自以為是的優越血脈,但他們與人類頂尖的天才亦沒有多少優勢,只不過他們喜歡把這個歸結為‘血脈的玷污’。
沿著狹窄的山路向前走去,楚映嬋走在前邊,她雖境界高強身輕如燕,卻還是走得很小心。
山中風勁,寒風迎面吹來,將她的長發吹得胡亂飛舞,一度遮上林守溪的面頰,楚映嬋有些不好意思,解下了一條系在手腕上的紅色綢帶,遞給了林守溪,讓他幫忙綁一下頭發。
林守溪猶豫著接過了發帶,用手攏著楚映嬋亂舞的長發,有些不雅地將其抓成一束。
“怎么綁?”林守溪問。
“嗯……就,系緊就行了。”楚映嬋說。
林守溪本想系著蝴蝶結,但山中風太大,林守溪想了想,還是選擇扎了個死結,楚映嬋并不在意,輕柔地道了聲謝。
系起的長發不再亂飛,更像是一條鞭子,隨著風不斷擺動,落到白衣仙子的腰臀上,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地宮中與慕師靖一同匍匐前行的場景,縱使他慣來冷靜,也終是少年,難免拘謹,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與楚映嬋保持著恰當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