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映嬋滿意地點了點頭,“上次讓你修習的陰陽之術,練得怎么樣了?”
“師父有令,弟子豈敢懈怠,這三天三夜,弟子夜不能寐,已將它修煉完整,還請師父檢查一二。”林守溪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
“好,那就先將它背與為師聽聽,若背錯一字,責打十記。”楚映嬋冷冷道。
林守溪見她這冰雕雪塑的冷傲模樣,恍然回到了巫家的雨夜,他想了想,道:“不若由師父先背兩句,幫自己開個頭?”
“少廢話,快背。”楚映嬋沒有給他開頭,而是毫不猶豫地端起戒尺,打在了他的腦袋上。
形勢比人強,林守溪無奈嘆氣,慢慢地背了起來。
“夫陰陽之變,晦朔之間,日月舒光,靈吞神飛……”
楚映嬋端著纖黑的戒尺,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靈秀的少年,她身姿挺拔,神情肅然,卻是聽得全神貫注。
漸漸地,林守溪也渾然忘神,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讀這經卷時的場景。他幼時并不多么安分,去魔門書閣找書看時也喜歡從犄角旮旯里淘書,將那些無人問津的古卷翻出時,他總會有一種無名的喜悅,仿佛發現了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的珍寶。但合歡經并非是他從某個角落發掘出來的,而是他在識字的時候學會的。
那一天,教他識字的師姐有事出門,將手中的書箱隨意放在了桌上,他好奇師姐平日里都看什么,便去翻了翻,合歡經就是在那時收獲的,師姐回來時,他正手不釋卷地讀著,師姐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等他讀完。
后來,他問師姐為何沒有責怪他,師姐只是平淡地說‘萬法皆有奧妙,根炁藏于其中,你幼時囫圇吞下的棗,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發芽,總有一天你都會明白的。’
林守溪并未將師姐的話放在心上,他只是覺得長輩都喜歡故弄玄虛,總說些粗聽言之有理,細想空無一物的話。
往事浮上心頭,令人心神搖曳,林守溪卻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背誦著。人在專注做一件事時總會散發出獨有的魅力,楚映嬋靜靜地聽他說話,沒有打擾,她注視著少年神骨清俊的臉,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像是一葉扁舟,在林守溪話語的節奏中載沉載浮。
“就是這些了。”
林守溪輕輕吐息,“師父可聽清楚了。”
楚映嬋閉上眼眸,心中飛快地默背了一遍,贊嘆這心法玄妙神奇之余也點頭道:“嗯,倒是沒有什么紕漏,你雖記得不錯,但也不可得意忘形,怠惰修煉。”
“嗯,弟子不敢,俗話說名師出高徒,舉頭三尺有師父……”
“好了,住口。”楚映嬋可不給他陰陽怪氣自己的機會,“時候不早了,今日累了一天,為師也倦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議。”
“是,師父。”林守溪回答。
時間確實不早了。
水車已來到了最高處。在日晷上,這是子時,十二時辰以子時為首,這是每天的開始。
與此同時,楚映嬋眉間的紅印閃了閃,加深了一分,愈顯妖冶,這只是第二天,紅印雖有加深,楚映嬋卻沒有多么特殊的感覺,嫻靜空靈依舊。
她提著些衣袖,蓋滅了燭火,隨后在窗邊靜坐了片刻。高處目光開闊,不死城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一片黑壓壓的山脈,他們的周圍高樓如峰,暗樁無數,翼如腹鰭的鳥在空中徘徊不休,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巨樓的空間很大,但他們也只擁有一室一廳而已,推開房間的門,里面有一張床。床雖不窄,但也只有一張。
林守溪與楚映嬋互相看了看,不由想起了布篷被碾的雪夜。
“洛初娥不會也是楚妙請來的吧?我覺得她比戲女靠譜多了。”林守溪忍不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