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話語帶著催眠似的力量,林守溪哪怕心懷警惕,依舊被稍稍干擾了精神,不自主地看向了魔女的眼眸,等待著她的下文。
接著,林守溪發現自己中計了。
在與魔女四目相接的一剎那,魔女破釜沉舟般施展了搏命的瞳術,她的瞳孔深處,無數的花卉同時綻放,匯聚成了繽紛的海,瞬間將林守溪吞沒。
欲的幻境再度展開。
幻境就像是夢,人一旦身在夢中,哪怕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也通常是記不清現實中發生的事,稍有不慎就會耽溺。
魔女的瞳術是她壓箱底的法術,每施展一次消耗都極大,但一分錢一分貨,這相當于是她所學法術中的花魁了,可以直擊對方的心靈深處,讓他久困于最難忘也最不舍的畫面里。
這聽上去沒什么稀奇,但這些年來,魔女每用此招皆百試百靈。
中了瞳術的人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變成渾渾噩噩的行尸走肉,他們時而哭時而笑,仿佛是身處時空間隙中的米蟲,努力汲取著記憶里殘存的甘甜。
魔女松了口氣,一邊感慨著自己的足智多謀,一邊分秒必爭地整理衣裳,她要去王殿尋神女陛下,求她來收了這妖孽少年。
可很開,她再次嚇得魂飛魄散。
她正要走下王座時,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摁了回去。
林守溪冷冷地盯著她,神色已復歸清明。
“你……你怎么……”
魔女無法理解,她明明眼睜睜看對方中了瞳術,可是……
林守溪確實中了瞳術,他被瞳術拖到了深層的夢里,那是巫家閨房的夢。
——樓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剛剛梳洗完畢的小禾裹著雪白的浴袍,披著濕漉漉的發,自居著大小姐,笑盈盈地與他打趣著,她坐在桌案上,取來紙筆,偷偷地寫著婚書,騙他說那是神侍令。
這是林守溪記憶中最美好的場景,舊的災劫剛剛過去,新的危險還未到來,他擠在這短暫而美好的間隙里,看著少女柔美的臉與背部秀美的曲線,甘之如飴,永遠也不會看膩,那是獨屬于他們的時光,他們誰也沒有明說什么,卻已暗暗私定了終生。
“這樣的夢我過去做過太多太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假的,這次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林守溪注視著魔女的眼睛,話語中透著悲傷。
更何況,在他飛速看破幻境之后,幻境中的小禾不愿他離去,竟還主動解開了浴袍的蝴蝶結,試圖以色誘他,這畫蛇添足的舉動反倒令林守溪清醒得更快。
林守溪覺得,這個瞳術懂夢境,但不懂小禾,小禾雖有清艷嫵媚的一面,但她本質上還是一個大妖山里殺出來的小姑娘罷了。寫婚書時的小禾沒吃過他煉制的丹藥,尚未啟蒙的她自然清純無雙,根本不懂這些,又怎會行這勾人心魄的舉動?
林守溪憑借著自己對小禾的了解輕輕松破開了幻境。
魔女心神劇顫,想再施展瞳術,可這一次,對方的雙眸轉而化作明鏡,將她的法術反彈了回去,魔女慘叫一聲,也墜入的最深的夢,那個夢里,她尚是男兒之身,那時的他犯了重罪,跪在洛初娥的裙擺下,祈求著她的寬恕,答應愿意放棄一切為她效力,直至魂魄燃燒殆盡,那天洛初娥心情很好,竟真給了他機會,他在欣喜若狂的同時也因劇痛昏迷了過去,醒來時已是女子之身了。
或許,這也是她沒有辦法魅惑林守溪的原因之一。
林守溪俯視著這個色孽之殿的守殿人,再次將她重重地砸入王座里,硬生生將她砸醒,魔女手段用盡,又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再無斗志。
“陛下……會殺你的……”魔女依舊癡癡說著,忠心耿耿。
林守溪知道決不能再拖了,洛初娥隨時有可能發現他的行蹤,抵達這里,洛初娥一到,也就意味著他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他想著楚映嬋溫柔的微笑,臉色卻變得更加狠厲了。
他直接動用了那天自創的搜魂法術。
他以合歡經注入了魔女的眉心,強行破開她的意識,在兩人中間構筑起了一片精神領域,精神領域里,鼎火熊熊燃燒著,魔女的身體懸浮在那里,目光無神。
“如何改寫碑文?”林守溪立刻問。
魔女嘴唇動了動,回答已呼之欲出,可就在這個關頭,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魔女無神的雙眸忽然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