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哪怕是他的名字,也是她幫忙取的。
在深山時,他隨時會死,名字沒有意義,離開深山后,被帶出去的孩子也只擁有編號,他的編號是三。
“從此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頌吧。”
“頌?是歌頌恩德的意思么?”
“不是。”
青裙師姐沒有解釋更多,但很快,他明白了。師姐沒有給他姓,但因為他整天幫師姐效力的緣故,許多人也默認了他的姓——宮。
師姐的名字叫宮盈,于是他叫宮頌,聽上去有著不錯的默契感。這兩年里,他的伙食得到了改善,擺脫了骨瘦如柴的模樣,漸漸有了少年獨有的秀氣與英俊,所以許多人戲稱他是師姐的童養夫。對這個說法,他從來都是一笑置之,每當午夜夢回時,深山洞窟中的絕望排山倒海般壓來令他驚醒時,他都會愈發珍視眼前的生活,不敢有再多奢求。
事實上,如果沒有那場遠赴北地的冰海之行,他們也不會相戀,關于那場北地之行,他將真國之外的故事寫成了一份日記,這份至今還留存在神守山的日記第一句話就曾震撼過許多修真者:世界是一個冰球。
……
洛書的內景像是一片被剪裁下的宇宙星河,無數的光帶寂靜地流動著,它們好似匯聚而成的熒光沙粒,奔流不息,又給人以絲綢般柔滑的視感。
而這個內景中央的最高處,一個巨大的漩渦轉動著,從遠處看,它的轉動是緩慢的,紋理則像是洶涌的云。
青裙與白衣就這樣飄浮在漩渦之下,仿佛虛空中的兩粒星塵。
他們都在沉默,也都知道對方是在沉默中回憶過去。
他們誰也沒有打擾誰。
這個獨屬于他們的世界,這個寂靜的洛書世界之外,滿身鮮血的林守溪還在與怪物搏殺著。
他將劍捅入了一個巨型人類的脖頸里,繞著他身體奔了一圈,將巨顱斬下后,凌空飛躍過骨橋,來到了最后一座山峰。
這是暴怒之峰。
山峰上有數十個火山口,它們持續不斷地噴涌著濃煙與熔漿,山峰的地表炙燙,可以將生鐵烤紅。鎮守此地的是一頭紅色的巨怪,它的身體總地呈現一個厚重的三角形,相連的巖石宛若一副沉重的鎧甲,填充石縫的火焰是它的骨關節,它沒有雙腳,下體由火焰構成,形似幽靈。
林守溪剛一踏上這座山峰,象征著暴怒的石怪就揮拳砸去,巨拳轟出的瞬間,拳尖與空氣摩擦,甚至形成了白色的音錐——純論力量而言,它是這七峰之中最強的。
它的身形巨大,林守溪避無可避,橫劍格擋的身影被一拳砸飛,直接鎮回了巨人尸骨未寒的山峰上,身體更是直接砸入了山壁之中。
這是一路的搏殺,也是林守溪不斷挑戰身體底線的過程。
他現在只要輕輕動一動,就能聽到骨頭發出的刺耳聲響,這些刺耳的聲音像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再戰斗了。林守溪充耳不聞,他伸出右手,抓住了左臂的骨頭,將有些扭曲的臂骨硬生生掰正了,他將自己的身軀從山峰里拔出。
鮮血從披散的墨發間涌下,淌過蒼白的面頰,他仰起頭,看了一眼那頭火焰中的巨怪,將被振飛的湛宮從山體中拔出,重新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