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壤殿。
古殿的后面打開,林守溪與慕師靖走過寒風充盈的長廊,長廊下深藍的水泛著波瀾,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神女走在前面,她與小禾差不多高,黑袍起伏似水,深紅的長發如絲縷分明的火焰。
慕師靖關注著這醒目的滿頭紅發,本想問林守溪為何知道她是贊佩神女,話到唇邊時不由想起了這些天她說的話,幡然明白。
神殿的七神女皆會做符合她們劍名的事,贊佩神女也不例外,自見面之后,無論他們做什么,她的話語皆不乏夸贊,這也使得她將之誤認為是低眉順眼的侍者。
“林公子果然聰慧機敏,難怪時姐姐會這般看重。”贊佩神女笑著說。
七神女皆是境界頂尖之人,但與時以嬈撲面而來的凜冽鋒芒不同,贊佩神女像是一陣風,一陣被黑袍鎖住旳風,溫順低徊,語調平柔。
“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你要再接再厲。”慕師靖也說。
林守溪笑了笑,也不和她去爭辯,他不由想起了七星寶盒的事,心中猶有疑惑,“寶盒的事也是試煉之一嗎?”
“從讓你們于惡泉大牢合力戰龍,至古殿種種考驗皆是我的手筆,但七星寶盒不是,它的確是我私人的請求。”贊佩神女回答。
“那你姐姐是……”
“她是上一代贊佩神女大人,也是我親姐姐,她性情溫和,曾是七神女中最受世人愛戴的,可百年前的海窟斬魔中,一場詭異的海嘯突如其來,姐姐雖幸存下來,仙眸卻碎了,她也因此墮了道心,整日說些奇怪的話語,至今未能康復。”贊佩神女低著頭,遺憾地說。
“她說些什么奇怪的話呢?”慕師靖問。
“姐姐說……”
贊佩神女腳步微頓,猶豫之后才緩緩開口,“姐姐說她總會夢見自己在一片干涸的湖床里行走,一條七首長蛇在她身邊游曳,而她眺望天空時,能看到截然不同的滿天星斗,其中有一顆星星是蔚藍色的,它與眾不同,能讓人看很久很久。”
“蔚藍色的星星?”
林守溪輕輕搖頭,覺得這只是墮境后的精神幻覺,年幼的時候他曾根據古書中的記載制作過觀察星星的器物,所以他自幼對修行的幻想是長生,而非飛升,因為他認為宇宙是荒涼的,飛升是無趣的。而彼時他遍觀星空,也從未見過蔚藍色的星。
“是啊。”贊佩神女無奈地說:“能讓姐姐恢復如初,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慕師靖嗯了一聲,她看著足下深藍色的波瀾,突發奇想,若從外面看這個世界,會是怎么樣的呢?嗯……應是一片衰敗腐朽的吧。
說來奇怪,這位贊佩神女動作矜持,言語溫和,卻偏偏又生了一張魅惑眾生的臉。
走過長長的風廊,來到了另一座殿里,殿由八面鏡面般的琉璃鑄成,極高,上未設頂。
“我們何時才能離開?”慕師靖問。
“等試煉的結果出來,若一切無恙,兩位自可離開。”贊佩神女說,“在此之前,還要請兩位在神殿暫住了。”
如林守溪猜測的那樣,她的方法確實是由物推演出人。
就像是推門進入一間房間,房間是空的,但人們可以通過種種物品的痕跡推演出一個完整的人,這并非不可做到之事,更何況神女有其獨特的法術。
林守溪很好奇,為何她們不直接使用搜魂之類的術法,那不應該更直接更有效么,難道說這是身為名門正派的底線?
想到這里,林守溪意識到,自己多多少少有些邪道的思想了。
林守溪本以為慕師靖會因為他們又要多住兩日而抱怨,并對他進行鄙夷,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立在巨大的琉璃明鏡前,眺望圣壤殿的深藍湖水,陽光打上了她的黑裙,無法穿透,只將她的天鵝頸照得格外耀眼。
這些神殿建筑群在地下,也在水上,圣壤殿的修士們憧憬著澄澈的水,認為是水鎮壓了泥壤間的污穢,還為水立了神像,神像就在皇帝像的不遠處,從這里望去可以看到一襲水綠色的長裙,宛若洛神凌波,飄然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