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完,繼續禪定,長須低垂,猶若坐化。
曹泉靜跪良久,離寺而出,他要成佛,以歪門邪道成佛,以此證明蒼天無眼,佛祖已死。
這十年來,他苦修武功,腿雖跛,但距離書中的金剛不壞只差一線,近日來慈壽村,他便是要求一佛寶,借此成無量金身。
佛寶在慈家,慈老爺視之若命,但如今老爺年事漸高,精神衰頹,所以決定宴請高僧一同鑒寶,說是鑒寶,其實是想將遠近高僧聚在一起,詢問長生之秘。
曹泉花了幾個月時間在村里打出了名氣,已被奉為圣賢再世佛陀涅,一向謹慎的慈老爺也寫信邀他,他在連續拒絕三次后終于‘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你在害怕?”曹泉看向身邊的黑影,問。
黑影半晌不語,終于道:“我近日聽了關于那圣菩薩的傳聞,心神不寧。”
“圣菩薩?”曹泉嗤之以鼻,道:“天下滅圣幾成定局,她竟還敢自居圣字,真是不知死活……放心,我們同行十余年,當今天下真氣充盈,跳梁小丑層出不窮,故弄玄虛之輩亦屢見不鮮,這圣菩薩區區一介女流,又有何懼?”
黑影本想說一統武林的道門門主也是女子,猶豫后終于沒有開口。
“好了。”曹泉話語轉淡:“今夜子時有女子要來求子,由你接待。”
黑影轉憂為喜,“多謝哥哥。”
“你是我弟弟,我們一同孤苦過來的,我當然要對你好。”曹泉似是自言自語。
夜深,廟里傳來動靜。
曹泉聽著那動靜,心神不寧,他不明白,自己早在二十歲時就勘破了這些,如今又為何會為之所擾?
次日。
慈壽村有個少年返鄉探親,他是廣寧寺里的弟子,據說慧根不錯。
曹泉恰好撞見了他,起了逗弄之心,便與他交談,閑談之時他問起了關于圣菩薩事,少年告訴他,圣菩薩給他們講過課,曹泉來了興致,問圣菩薩講了什么佛法。
“圣菩薩沒講佛法,她教我們禪定。”少年說。
曹泉頓時失了興致。
禪定在他看來是荒唐無趣之事,人在不斷重復一個符號語言時,確實會墜入一個冥冥渺渺的精神境界,貪之戀之,可這有何用?充其量不過南柯一夢。
“菩薩說,禪定是為了退,為了將思維退至一個更原初的領域,以此為思。”少年解答。
“哦?那你退到了哪里?”曹泉問。
“世上之事,無非虛實宇宙因果,我將之盡舍,除去宇,不分他我,除去宙,唯剩因果,待我即為一,一即為我時,我之思便生于混沌,書上說,混沌為萬物伊始,我以為我得了道,可向圣菩薩詢問,菩薩姐姐說我錯了。”少年頹唐道:“我不知道我錯在了哪里。”
少年用詢問的眼神看曹泉,問:“叔叔知道嗎?”
曹泉靜默良久。
他從未想過這些,甚至不太聽得懂他在說什么,但這少年畢竟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他也無法舍下面子去問,沉吟之后,他肅然道:“你著相了。”
此事之后,曹泉更相信,那所謂的圣菩薩教是故弄玄虛之輩,教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虛言。
他一如既往地生活。
夜晚,他弟弟負責行惡,白天,他負責糾惡積累名聲,待到慈家鑒寶的前日,整個慈壽村再沒有比他名聲更大之人。
慈老爺提前接見了他,只是見面時,慈老爺唉聲嘆氣不止。
曹泉詢問之下,慈老爺說:“請了這么多高僧,沒能請到圣菩薩,實在遺憾。”
曹泉心緒一動,這次,他主動請纓,去廣寧寺見那圣菩薩。
圣菩薩不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