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說,我無論變成什么樣,你都認得出來的么?”
聽著師祖幽幽的問話,林守溪心中倒沒有太多波動,他平靜地行了一禮,道:“師祖不要逗弄弟子了。”
宮語對他的回答也似在意料之中,她問:“彩幻羽是不世出的神物,你就這么自信它欺瞞不過你的眼睛?”
“彩幻羽或許能欺我,但小禾不能。”林守溪回答。
“那我更不明白了,你既已癡情至此,為何還要移情別戀呢?”宮語再問。
林守溪也想過這個問題,卻無法給出回答。
也許癡情與多情并不相悖吧……他想。
“小禾到底與師祖說了什么?”林守溪問。
“還能說什么呢?無非是控訴你的惡行,那丫頭看著云淡風輕得緊,可說著說著眼淚已在眸子里打轉了,我心生憐惜,便擇了日子,來這寺院看看,看看你這罪魁禍首有沒有好好思過。”
宮語淡淡地說著,向寺院后方走去,寺院的后面是高山懸崖,水霧裊裊云起翻騰,立久了會生出心盈丘壑山谷之感。
林守溪聽了,愧疚更深,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是虛言,他應當做的是將小禾追回,讓她今后不再受傷害。
說完小禾之后,宮語又不免幽怨起了自家弟子,她輕搖螓首,道:“不過是離了半年,楚楚這丫頭就做出了這等出格之事,實在令道門蒙羞,若非看在她娘親的份上,這樣的弟子,是該逐出師門的。”
“師祖不喜歡師父嗎?”林守溪問。
“我該喜歡她什么呢?喜歡她的清高還是狐媚呢?”宮語反問。
“可師父很喜歡你。”林守溪說。
“世人慕我者眾,我難道還要一一回應么?”宮語話語清冷,“若楚映嬋真想做個好徒兒,就不該與你茍且。”
“是弟子的錯,是我迷惑了師父。”林守溪立刻說。
“呵。”宮語冷冷一笑,道:“別以為替你師父攬罪,就可洗去你的罪孽,你好好想一想,在你心里,楚映嬋到底是你師父,還是你的……情人。”
說完這句,眼前的云浪山色似失去了趣意,宮語負手離去。
……
她并未離開廣寧寺,相反,她還在廣寧寺住下了。
林守溪也被迫留在了她的身邊。
四下無人的時候,宮語會將冪籬摘去,擱在一邊,任由滿頭青絲不受拘束地流瀉下來。歲月沒有在她眼角眉梢留下一絲痕跡,她依舊是一個妙齡的仙子,肌膚透著月華般的淡彩,酥瑩皎白,紅唇蘊著剔透艷麗的釉色,吹彈可破,她是如此淡雅嬌慵,清冷無瑕,唯有那雙眼眸透著亙古的幽邃,仿佛懸掛星辰的深紫色夜空。
她的美已非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可以形容,這是真正的絕代風華,并非當代,而是千秋萬代。
林守溪甚至不敢看她,因為多看一眼就會失神,這種失神并非情感上的,而是本能的,如見到雷鳴電閃時人會感到驚恐一樣。
宮語坐在案前,交迭著修長的雙腿,一手捻動臂間的拂塵,一手漫翻書卷,興意闌珊。
“無論怎么說,你都是我第一個徒孫。”
宮語慢條斯理地開口,說:“你師父沒能教好你,我可以來教。”
“師父教得很好。”林守溪立刻說。
“教什么很好?雙修么?”宮語冷冷地問。
“課業方面,師父也未曾懈怠。”林守溪誠懇道。
“是么?”宮語輕笑,道:“那我來檢查一下你的課業,若有錯漏之處……”
宮語將語調拖長了些,笑意更盛,她一甩拂塵,悠悠道:“若有錯漏之處,就都算在你師父頭上,等下次回樓一一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