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都站不穩了,還杵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去休息?”
說著,宮語指了指一邊的床榻。
可只是一張床榻……
也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宮語如先前一樣將這對少年少女拎起,直接扔到了床上去,林守溪在里,小禾在外,床榻狹窄,兩人靠得很近。
身體觸碰到床榻,像是人類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應,他們原本緊繃的身體立刻松懈了下來,與此同時,積壓在體內的疲憊與困意跟著席卷了上來,令他們昏昏欲睡,但現在宮語在場,他們也只好強打起精神。
宮語緩緩走到他們的床邊,看著榻上的黑衣少女與白衣少年,不由雙臂環胸,輕笑著扯過一角錦被墊在臀下,坐到了榻緣。
她伸出手,揪住了林守溪的耳朵,狠狠一擰,問:“我如此幫你打熬體魄,你就這般不禁打?被揍成這樣狼狽,不知道的還當是我教得不好呢。”
林守溪耳朵一痛,可師祖在上,他也不敢駁斥,只好道:“是弟子辱沒師門了。”
宮語冷哼一聲,道:“算了,反正你辱沒也是辱沒楚映嬋的師門,暫時還算不到我頭上,只是以后出去打架打輸了,別說我教過你就好。”
林守溪知道這是師祖慣常的譏諷與氣話,便順著她的心意應了一聲。
這個徒孫該打也打了,該教也教了,宮語對他似乎沒有太大批判的心力,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小禾,她看著這個我見猶憐的漂亮少女,伸手攏了攏她雪白的秀發,問:“你自幼修行,底蘊深厚,一身元赤境也絕非是空中樓閣的偽境,怎么打個渾金境的他這么費勁?”
小禾身體虛弱,機敏依舊,回答道:“因為師尊將他教得太好了。”
她不知道這位道門門主的名字,因為楚映嬋與慕師靖都喊她師尊,她雖未拜師,卻也入鄉隨俗,跟著一道喊了。
“呵。”
面對少女的阿諛奉承,見慣了風風雨雨的宮語只是冷笑一聲,她抓起小禾的手腕,提了提她腕上的紅繩,道:“就算你是真的實力不濟,為何不將這紅繩解了,在這個世界將它解了,莫說是林守溪,連我恐怕都要忌憚三分呢。”
“這……不行的,會瘋……”小禾輕聲辯解,聲音虛弱。
“若在其他地方,你有所忌憚也就算了,現在你清楚,林守溪的血就是你的解藥,你解開紅繩打敗他,然后吸他的血恢復清醒不就好了?”宮語微笑著問。
小禾咬著纖薄的嘴唇,立刻搖頭,卻是沒有說話。
“怎么,覺得殘忍么,覺得下不去手么?”宮語輕輕撫摸著小禾漂亮的白發,像是在為一只慵懶的小貓梳理毛發。
她的手輕輕滑過小禾伶仃的背脊,一只陷入少女的腰窩,她一路按揉著,幫她緩解著傷勢,一邊說:“到底是個小丫頭罷了,你一邊想要狂風暴雨式的宣泄,一邊卻又猶猶豫豫,優柔寡斷,我要是你啊,定將這壞透了的負心漢真正揍個半死不活。”
小禾將唇抿成一條縫,剛剛放松的身軀又不自覺地繃緊了。
宮語卻沒有放過她,繼續說:“其實你們自己心里都清楚,這場戰斗無論多么激烈,歸根結底也只是在演戲而已,一場演給彼此看的戲,他欺騙了你,他有罪,想要贖罪,你憎恨他的欺騙,卻依舊愛著他,于是作為圣菩薩的你主動販賣香火讓他贖罪,這個香火無論看上去多么高昂,多么刀山火海險峻艱苦,歸根結底都只是你心軟的產物罷了。”
香火,贖罪……
似一針見血,小禾與林守溪的眼眸一同顫抖,都不敢與宮語對視,主動逃避。
“小禾,在云空山的時候,你與我說過你的身世,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在心境上頗有問題。”
宮語似是要一口氣幫她剔除心頭的癥狀,也不給小禾掙扎的余地,繼續說:“你從小生活在艱難的環境里,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看上去獨立,但你應該清楚,你始終行走在你姑姑的陰影之下,你的生活不過是她給你的試煉,你的目標不過是她給你的寄托,它們都不是你自己的,你依照著她給你規劃的道路走著,走得一絲不茍,看上去獨立堅強,實則始終沒有真正的主見……當然,這也和你姑姑差勁的教育方式有關。”
“我姑姑教得很好的。”小禾覺得她說得有理,但還是立刻幫姑姑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