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鐘無時確信,有鱗宗下設的一些暗閣雖已糜爛松散,但那位神秘的宗主定是真正的高人,因為他確實研究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可以篡奪真龍的方法。
這也是杜切至死保守的秘密。
若這一方法真的成功,那未來龍尸豈不是都可以成為他們座下的戰爭機器?這樣的話,有鱗宗甚至可以一躍成為凌駕于三神山之上的宗門!
創造這一切的宗主到底是誰呢?
鐘無時感到了好奇。
他也曾偷偷調查過有鱗宗的來歷,這是一個創設超過兩百年的宗門,甚至比許多聲名鵲起的名門正宗還要古老,不過這宗門過去規模始終不大,近些年計劃真正啟動后它才開始擴張。
這會和三百年前那次碎墻之日有關么?
鐘無時暫時想不通這些,但這些在當下也無關緊要,那位有鱗宗的神秘宗主無論多么強大,如今也被困在了神山,脫不得身,現在的三界村里,他就是無上的主宰,他可以盡情掠奪有鱗宗的百年心血,將其據為已有。
當然,自己的計劃同樣有一些瑕疵。
他至今沒有找到林守溪和圣子,以及……尊主。
尊主就是有鱗宗創造的意識體,誰能想象,這么一只人畜無害的三花貓,即將成為未來嶄新的蒼碧之王,但現在這個尊主不見了,蒼碧之王雖還能復蘇,但很可能直接變成一頭白癡。
這對他而言倒沒有太大的所謂,畢竟無論是誰成為新王,他都會寄生在它的身上,慢慢侵入它的身軀,直至將其盡數掌控。
不過掌控一頭白癡多少有些惡心就是了。
鐘無時親自將雙頭蟒的心臟運至尊主府邸,他坐在一張木椅里,盯著‘天女三花’四字看了好久,他從一旁取來誅神錄的原稿翻閱,冷然的目光似在俯睨真正的河山,這本書他好了好幾遍,每每讀到書中妖神千秋大業毀于一旦,功敗垂成之際,于萬佛山下自斬肉身的場景時,總是難免動容。
只可惜這本書永遠不會有結尾了。
鐘無時將它放回原處,走出了宗主府邸,他雙手攏袖,立在光中又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有人來。
鐘無時想到了濁江中的鯨吟聲,覺得應是自己多慮了,那頭怪物他都要退避三分,林守溪與圣子的境界在仙人境之下,如何能夠在水中逃避它的追索呢?
他不相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沒有見到他們的尸體。
鐘無時也不再掛念此事,他回過頭去,看到了山間的大霧,心中忽生寂寥。
——他這樣的人物即將重獲新生,但這一幕卻無太多人看到,他何其孤單?
時間悄然流逝,萬物運轉如常,本該熱鬧非凡的拜鱗節在這樣的死寂中推移著,待時辰一到,他才沐浴更衣,按照黑卷的記載,開始這場儀式。
儀式舉行的地點是神桑樹下。
以雙首蟒的心臟為中心,三十六種祭祀所需的材料依次分開,他的侍女們秩序井然地推進著一切,而他手持黑卷,開始誦念古奧的經文,這經文的字節帶著天然的寒意,好似冰川上雕刻而成的。
神桑樹下,偶衣婆婆辛苦縫制的偶衣也緩緩飄起,那是一個和圖片如出一轍的少女,但現在它里面沒有住人,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幅裁剪下來的畫,畫的四肢部分用縛妖的鐵索綁著,防止她覺醒后脫逃。
“哪怕失去智慧,她也將是三界村最完美的杰作。”鐘無時說。
偶衣婆婆不說話,她像是用盡了心血,面色如死。
儀式在古老吟唱的經文中開始,鐘無時起初還提防著林守溪與慕師靖的偷襲,但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何況,哪怕他們真的殺過來,三界村城門到這里的距離也足夠給他警示,所以很快,鐘無時的身心也沉浸在了這一古老的儀式里,他望著儀式精妙的運轉,如看著一塊塊木頭精確地拼成完整而復雜的圖案,心中充斥著快感,仿佛他要目睹的不是神明的誕生,而是自己的復蘇儀式。
大約一個時辰后,神桑樹也開始顫抖,在無人可見的深處,一道乳白色的精神體水一樣滲透到樹根里,它沿著根系攀援,最終成為了凝結在樹葉上的水滴落,恰落到了偶衣的頭頂。
那是三花貓的精神本體,現在,它要融入這具偶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