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噴灑而出,比天邊快要落到地面上的晚霞,都還要紅上數倍,濺到男人的臉上,男子驟然睜開雙目,看到的就是莊氏決絕倒下的身影。
他眼里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似乎是沒料到剛毅堅強的莊氏,會做出自刎這樣極端的事來。
就像他似乎是做好了死在莊氏劍下的準備,卻沒料到,莊氏會選擇死在他面前,還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
“漣漪……”他先是低喊一聲,伸手想去接住莊氏,卻遲了一步。
看著當場氣絕倒地的莊氏,男人渾身力氣像是突然被抽干,重重地跪倒到地上,不愿相信捂著腦袋,終于再也抑制不住,滿臉痛苦,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漣漪!!!”
而顏皎月最后看到的,就是男人痛苦的跪在地上,以及他腰間上露出的那條馬鞭。
那馬鞭,跟夢境外莊氏撿到的那條,一模一樣!
*
房間里,顏皎月從夢中醒來,已是午后。
她起身走出來時,春季的暖陽正好照滿整個院子,而前不久謝七郎順手栽在秋千旁邊那棵人高的合歡樹,也已經冒出了一撮尖尖的綠芽。
旁邊的小院里,在院中曬太陽的莊氏聽到新建小屋里的拉門聲,懶洋洋地瞇開一條眼縫,扯著嗓子問:“嬌嬌兒,你是不是起來了?”
“嗯。”顏皎月輕應了一聲,已經走到了小拱門下。
“起了就去軍中看看,順道在軍營里把午飯解決了再回來。啊對了,記得晚飯連我的一份帶回來,小妲出門了,估計要一兩日才能回來。”
小妲出門,一般都是莊氏交代了事要做,顏皎月并不想知道她去干嘛了,走到這邊小院,她看了看一臉悠閑曬太陽的莊氏,想起夢里她那絕望自刎的決絕模樣來。
夢里的莊氏,很痛苦,就像對這個世界沒有希望和期待了一樣。
走投無路到絕望想死的滋味,顏皎月嘗過,所以她才會更加覺得奇怪,那個能讓莊氏感到絕望,最后甚至不惜決絕自殺的男人,是誰?
“你盯著我做什么?”莊氏半瞇著眼,奇怪這丫頭怎么又露出那種奇奇怪怪的眼神了。
“五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又沒有旁人在,怎么這般規矩了。”以往七郎他們不在家,這丫頭可是懶得裝傻充愣的,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問或直接說的,今日這態度端正得倒是奇怪了。
想到此,莊氏直起身來,翹著二郎腿問她:“問吧,有什么要問的?”
顏皎月看著她,在心里微微斟酌了片刻,才組織好不會太冒犯人的語言,溫聲道:“嬌兒想問,五嬸您性子爽朗,諸事開明,若有朝一日,遇到讓自己感到絕望的人或事,您可會想不開尋短見?”
“尋短見?”還真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種事。
莊氏見她問得那認真樣,直接噗嗤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看著顏皎月道:“你這小妮子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老娘也算是活了半輩子的人,喪夫又喪女的,什么絕望事沒經歷過?不都挺過來了,不都好好的活到現在了么。”
尋短見?她為什么要尋短見啊?!
她還要替她的丈夫,她的女兒,多看一眼這繁花似錦的人世間呢,連帶他們的那一份。
莊氏面上依舊帶著笑,可眼中卻已是她自己都看不到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