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滔知道,自己可能會患上戰爭創傷后遺癥。
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他都是第一次遭遇這種生死搏殺,而且一次性殺了這么多人。
對他身心都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和傷害。
若不是與那高大男子單獨拼殺,解壓了他不斷殺人積累的戾氣,這會兒季云滔說不定見人就會起殺心。
所以他讓六子與劉捕頭先行一步,自己則在山中借助寒冷的冰雪驅散殘留的戾氣。
他現在也明白了,為什么每逢大戰,戰勝方的將領會縱容士兵屠城,奸淫擄掠。
那些將領除了是給英勇作戰士兵的獎勵,也是為了解壓他們心中堆積的戾氣。
季云滔雙腿夾著馬腹,雙手攏袖,對身后的六子問道:“六子,對于殺人,你是怎么看待的?”
劉子撓撓臉,被寒風吹得生疼,回答道:“頭兒,我就一粗人,你下令讓我砍誰,我眼都不會眨一下。”
季云滔繼續問道:“若我讓你去砍一個無辜的人,讓你去殺一個好人,你怎么辦?”
六子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殺”
六子咧嘴解釋道:“我是大昭監察院春分堂御前衛,我爹,我爺爺,我祖祖輩輩都是御前衛,忠于陛下,忠于大昭,忠于監察院。而頭兒是監察院百戶,陛下與院長的心腹。只要頭兒下令,不管是朝廷大員還是鄉野老叟,我六子一刀咔嚓了他”
季云滔并未反對六子的言語思想,在這個天地親君師為主流的世界。
“忠君”這兩個字刻在了世人心中,就連那些只手遮天一方門閥世家,對于君王皇權,也要敬仰叩拜。
所謂的百姓群眾,便是君王牧羊!
君便是羊的主宰!
季云滔要做的,不是讓時代來適應他,而是強迫自己去適應這個時代。
作為一個在監察院辦案多年的御前衛,六子旋即明白了自家頭兒問話的緣由。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著說道:“頭兒,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第一次殺完人后,手腳都控制不住的抽搐,嘔吐。那會兒也是十八歲,剛跟著季大人。那是去抄北晉暗蝶的老窩,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我見他小一時心軟就沒殺他,沒想到他趁我不備,從我身后偷襲。還好小伍眼疾手快,斬斷了他的手臂。我看著那孩子斷臂手掌緊握的匕首,我明明都已經放過他了,他為什么還要殺我。我憤怒的把他舉起來質問他,他除了痛苦的大叫,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冷漠,是殺意。就在這時,有一個婦人撕心裂肺的朝我奔來,試圖搶奪我手中的孩子,我把他丟在一邊,當著他的面,一刀砍下了那婦人的腦袋。隨即在他仇恨的目光中,砍下了他的腦袋。”
六子神色些許恍惚,似在回憶繼續說道:“其實就是我不殺了他,最后他也會被其他兄弟殺了,那婦人也不會死得那么輕松容易。我六子只是一個粗鄙的人,不懂得讀書人口中的那些彎彎繞繞”
季云滔哈哈一笑,心情似乎好轉,道:
“教化蒼生是圣人的事,既然生與死早已經確立,我們要做的,就是送他們去聆聽圣人教誨。”
兩人兩騎緩緩進入一片針葉林,一棵棵杉樹被厚厚的積雪壓垮。季云滔回首望了一眼茫茫白雪的平地,又看著彎曲的杉樹。
不禁感慨。
“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想起無數背井離鄉的災民。
心中暗嘆:“壓垮杉樹競折腰”
旋即抽搐袖中的手,以馬鞭做話筒,高聲唱起了前世的一首歌曲:
“…………受了教訓,得了書經的指引,現已看得透不再自困,但覺有分數,不再像以往那般笨,抹淚痕輕快笑著行。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貧,是錯永不對真永是真。任你怎說安守我本分,始終相信沉默是金。是非有公理,慎言莫冒犯別人。遇上冷風雨休太認真,自信滿心里。休理會諷刺與質問,笑罵由人灑脫地…………臥……槽……!”
就在季云滔深情演唱,一顆巨大的圓木帶著滿天的飛雪狠狠地撞了過來。
“被伏擊了”
季云滔腦子立即做出判斷。
緊急之下,季云滔雙手護胸,圓木撞在胸口的雙手上,季云滔被巨大的沖擊力帶下戰馬,七葷八素的砸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