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顯習武半生,多數時候,也只為爭殺求活而已。他率領李家村的眾人出門打拼,成為衛昫文手底下的精銳打手,要說本身藝業加廝殺經驗,戰力也堪堪到了江湖一流的地步,只是過往他更習慣于將自己視為一介爪牙鷹犬。
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寧毅這些年惡趣味的宣傳以及亂世的到來,眼下混亂的這幾年,又確實是綠林豪客最為滋潤的一段時間。自西南天下第一比武大會轟轟烈烈搞過兩屆之后,何文要吸引人的眼球,也得弄個比武大會,這些日子,政治的渾水固然一直攪動不停,但城市之中綠林人聚集,有關于白道、黑道的各種議論嘈雜喧嚷,那些似乎充滿浪漫色彩的江湖爭殺,也確實在一段時間里成為了文化的一部分。
盧顯縱然能夠清醒地認知到個人能力有限,但偶爾自然也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豪邁想象。尤其是到得今日凌晨,“量天尺”孟著桃刺王殺駕,所展現出來的身手委實令他感到望塵莫及,而隨著林宗吾展現力量,那天下第一的豪邁與霸氣,同樣令得盧顯心中的熱血,澎湃不已。
他這些年來戰戰兢兢地捶打自己的武藝,也有許多的時候,活躍于賣命廝殺的前線,對于自身的藝業,亦有驕傲,然而……這一刻他終于見識到:世上竟有如此境界。
他做出了決定,也已然想得清楚:當此亂世,遇上事情若還不能勇猛精進,將來這天下,又豈能有自己人等的一席之地?
更何況,那圣教主林宗吾率領的大光明教精銳已然決定出手,眼下又是四打一的局面。未來公平黨上千萬人混戰,戰場上勾心斗角,結果或許難料,但在今日的江寧城,何文留下的區區力量,又能翻起多大的浪來呢?
他振起長刀,霍然起身,向后方十余名李家村的青壯,說明了自己的選擇。這些人便也當即拔刀,予以相應。他們這些時日隨衛昫文的命令行動,也早已是見過血海、殺人如麻的“天殺”部屬,此時盧顯或許還有些事情需要思考,對他們而言,卻反倒沒有多少問題需要糾結。
無非是過去殺人而已。
“……今日之事,自有各路高手沖殺在前,爾等聽令而行,必先求自保,再伺機建功……我等出發后,余者守好街壘,待異日此間太平,附近幾個坊市,便皆歸我等所有。諸位……”
他揚起刀鋒:
“去求一場富貴吧——”
眾人齊聲吶喊。
聽得這邊動靜,坊市那邊的眾人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朝這邊望來。有人揮了揮手,坊間留守的青壯、婦孺便見這作為頂梁柱的十余人提著鋼刀,去謀一番興旺了。
轉過身去盧顯回頭看了看,隨后,又回頭看看,他伸手朝這邊指來,罵道:“狗子!你不許在路邊拉屎了!”
之前折騰了一晚,此時蹲在路邊拉屎的孩子揉了揉眼睛,隨后捧著屁股跑開。
一群嗜血的刀手笑罵一陣,走向象征著廝殺的遠方。
但這世上的一切,本就是由廝殺而來,于是他們堅信,這一次,他們仍將滿載而歸……
……
辰時二刻。
況文柏揮起單鞭,將一名中年女人打倒在血泊當中。由于對方穿的衣服挺厚,這一鞭并未將對方直接打死,女人在血泊中爬行,周圍一片混亂與血紅。
如果鼻子還能聞得到,這個時候他應該聞到濃重的血腥氣,但這一刻,因為鼻子壞掉,他的嗅覺失靈了。他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帶給他的是煩躁還是解脫,但無論如何,連續多日的病休暫時的停止,他再度參與到不死衛的任務當中來,這第一個任務非常輕松,敵人的弱小、驚慌的尖叫令他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鼻子雖然壞了,但他已經打造好一張猙獰的面具,面具套住了臉的下半部分,吃飯的時候得摘下來,但總的來說,這個形象讓他更添了幾分高手、甚至魔頭的氣質,讓人望而生畏。
在江湖上,讓人怕總是一件好事。
并且在多日的修養之后,如今第一次殺人,身手并未感到有多大的腿步,甚至于因為兩次受到偷襲,他的精神更為緊繃、反應也更為敏銳,這是武藝有了更多突破的象征。
他將鋼鞭在手中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