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夢微喝了口茶:“哪一塊?”
“戴公所持的學問,能讓我方軍隊知道為何而戰。”
“……這是鄒旭所想?”
丁嵩南點了點頭。
“世人……或者說似劉公等人,皆盯著自己面前的一畝三分地,至多不過抬抬頭,看看前方的三五步。劉公欲取汴梁,說得天花亂墜,只是為自己將來投降也好、歸順也罷,求個退路。但戴公不同,自揭竿搖旗開始,戴公就心知肚明未來的大敵是誰,此事于我、于鄒帥也是一樣,自叛出開始,我等便時時輾轉反側、晝夜難眠……”
“……那為何還要叛?”
“其一固然是一時腦熱,行差踏錯;其二……寧先生的標準和要求,太過嚴格,華夏軍內紀律森嚴,上上下下,動不動的便會開會、整風,為了求一番勝利,所有跟不上的人都會被批評,甚至被排除出去,往日里這是華夏軍勝利的依仗,但是當行差踏錯的成了自己,我等便沒有選擇了……當然,華夏軍如此,跟不上的,又豈止我等……”
“……西漢《大戴禮記》有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誠不欺我。”
“我等從華夏軍中出來,知道真正的華夏軍是個什么樣子。戴公,如今看來天下紛亂,劉公那邊,甚至能糾集出十幾路諸侯,實際上將來能穩住自己陣腳的,不過是寥寥數方。如今看來,公平黨席卷江南,吞并跳梁小丑般的鐵彥、吳啟梅,已經是沒有懸念的事情,未來就看何文與福州的東南小朝廷能打成什么樣子;其余晉地的女相是一方諸侯,她出不出來難說,旁人想要打進去,恐怕沒有這個能力,而且天下各方,得寧先生另眼相看的,也就是這么一個自強不息的女人……”
“自強不息……”戴夢微重復了一句。
“這是寧先生當初在西南對她的考語,鄒帥親耳聽過。”丁嵩南道,“晉地與梁山方面關系特殊,但無論如何,過了黃河,地方當是由他們瓜分,而黃河以南,無非是戴公、劉公與我等三方打破頭,最后決出一個贏家來……”
他頓了頓:“坦白說,此次三方交戰,戴公、劉公這邊看似兵雄勢大,可要說贏面,或許還是我們這邊居多。這一切的原因,皆因劉光世是個只能打順風仗的軟蛋將軍,讓他集合各方勢力可以,可他打不了一場硬仗。這邊的各方當中,戴公或許清醒,可你能干什么呢?只是收了這一季的稻子送上戰場,后方可能就足夠讓你焦頭爛額了吧,更何況戴公手下有幾個能打的兵?當初歸順女真,裁汰下來的一些混混,成色如何,戴公想必也是清楚的。”
戴夢微笑了笑:“戰場爭鋒,不在于口舌,總得打一打才能知道的。而且,我們不能打硬仗,你們已經叛出華夏軍,莫非就能打了?”
“華夏軍能打,主要在于軍紀,這方面鄒帥還是一直沒有放手的。不過這些事情說得天花亂墜,于將來都是小事了。”丁嵩南擺了擺手,“戴公,這些事情,不論說成怎樣,打成怎樣,將來有一天,西南大軍遲早要從那邊殺出來,有那一日,如今的所謂各方諸侯,誰都不可能擋得住它。寧先生到底有多可怕,我與鄒帥最清楚不過,到了那一天,戴公莫非是想跟劉光世這樣的廢物站在一起,共抗強敵?又或者……不管是多么理想吧,譬如你們打敗了我與鄒帥,又讓你趕跑劉光世,肅清各路政敵,然后……靠著你手下的這些老爺兵,對抗西南?”
丁嵩南手指敲了敲旁邊的茶幾:“戴公,恕我直言,您善治人,但未必知兵,而鄒帥正是知兵之人,卻因為各種原因,很難名正言順的治人。戴公有道、鄒帥有術,黃河以南這一塊,若要選個合作之人,對鄒帥來說,也唯有戴公您這邊最為理想。”
會客廳里安靜了片刻,只有戴夢微用杯蓋撥弄杯沿的聲音輕輕的響,過得片刻,老人道:“你們終究還是……用不了華夏軍的道……”
“寧先生在小蒼河時期,便曾定了兩個大的發展方向,一是精神,二是物質。”丁嵩南道,“所謂的精神道路,是通過讀書、教化、啟蒙,使所有人產生所謂的主觀能動性,于軍隊之中,開會談心、憶苦思甜、講述華夏的優越性,想讓所有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變得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