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寧忌語調復雜,但終于,沒有繼續說話。
“小龍年輕人火氣大,但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桌子這邊范恒起身,緩緩說道,“通山縣李家乃是高門大戶,不是山間土匪,持家辦事,自然要講禮義廉恥,你們今日的事情,沒有道理。日后別人說起李家,也會說你們不講道理,自古以來,沒有人的家業是這樣做大的。”
他這番話不卑不亢,也拿捏了分寸,可以說是頗為得體了。對面的吳管事笑了笑:“這樣說起來,你是在提醒我,不要放你們走嘍?”
范恒嘴唇動了動,沒能回答。
“禮義廉恥。”那吳管事冷笑道,“夸你們幾句,你們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靠禮義廉恥,你們把金狗怎么樣了?靠禮義廉恥,咱們縣城怎么被燒掉了?讀書人……平時苛捐雜稅有你們,打仗的時候一個個跪的比誰都快,西南那邊那位說要滅了你們儒家,你們有種跟他干嗎?金狗打過來時,是誰把鄉里鄉親撤到山里去的,是我跟著咱們李爺辦的事!”
“讀了幾本破書,講些沒著沒調的大道理,你們抵個屁用。今天咱就把話在這里說明白,你吳爺我,平素最瞧不起你們這些讀破書的,就知道嘰嘰歪歪,做事的時候沒個卵用。想講道理是吧?我看你們都是在外頭跑過的,今日的事情,我們家姑爺已經記住你們了,擺明要弄你們,我家小姐讓你們滾蛋,是欺負你們嗎?不識好歹……那是我們家小姐心善!”
“我們家小姐心善,吳爺我可沒那么心善,嘰嘰歪歪惹毛了老子,看你們走得出通山的地界!知道你們心里不服氣,別不服氣,我告訴你們這些沒腦子的,時代變了。我們家李爺說了,治世才看圣賢書,亂世只看刀與槍,如今皇帝都沒了,天下割據,你們想論理——這就是理!”
他聲音洪亮,占了“道理”,愈發鏗鏘。話說到這里,一撩長衫的下擺,腳尖一挑,已經將身前長凳挑了起來。隨后身體呼嘯疾旋,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那堅硬的長凳被他一個轉身擺腿斷碎成兩截,斷裂的凳子飛散出去,打爛了店里的一些瓶瓶罐罐。
在最前方的范恒被嚇得坐倒在凳子上。
吳管事先前一身長衫,眾人還以為他也是讀書人,到得這一腳掃出,效果委實漂亮,才知道他原來也是身懷絕藝的武林高手。眼見著大堂內書生一個個臉色發白,他本身也頗為得意,衣袖一掃,緩緩將長腿放下。
“要講道理,這里也有道理……”他緩緩道,“通山縣城內幾家客棧,與我李家都有關系,李家說不讓你們住,你們今晚便住不下來……好言說盡,你們聽不聽都行。過了今晚,明天沒路走。”
說著甩了甩袖子,帶著眾人從這客棧中離開了,出門之后,依稀便聽得一種青壯的恭維:“吳爺這一腳,真厲害。”
“了不起……”
“嘿嘿,哪里哪里……”
……
客棧內眾書生眼見那一腳驚人的效果,臉色紅紅白白的安靜了好一陣。只有寧忌看著那凳子被踢壞后對方心滿意足揚長而去的情況,耷拉著肩膀,長長地嘆了口氣。
躲在里頭的掌柜此時出來看了看情況,眼見大堂東西被砸破,也有些為難,環顧眾人道:“惹不起的,走吧。諸位先生再要住,小店也不敢收留了。”他說著嘆一口氣,搖搖頭又返回去。
“怎么辦?”其中有人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