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微的痕跡留下。
寧忌在一處院墻的老磚上,看見了一道道像是用于測量身高的刻痕,刻痕只到他的肩膀,也不知是當年哪個宅院、哪個孩子的父母在這里留下的。
一張老舊到只剩三條腳的桌子上,有人留下過古怪的涂鴉,周圍不少的字,有一行像是在寫“小七是笨瓜”。又有人刻了“老師好”三個字。涂鴉里有太陽,有小花,也有看起來古古怪怪的小船和烏鴉。
太陽落下了。光芒在院落間收斂。有些院子燃起了篝火,黑暗中這樣那樣的人聚集到了自己的宅院里,寧忌在一處院墻上坐著,偶爾聽得對面宅子有男人在喊:“金娥,給我拿酒過來……”這死去的宅子又像是有了些生活的氣息。
他在這片大大的宅院當中轉過了兩圈,產生的傷感多半來自于母親。心中想的是,若有一天母親回來,過去的那些東西,卻再也找不到了,她該有多傷心啊……
如此一輪下來,他從宅子另一邊的一處岔道出去,上了外頭的道路。此時大大的圓圓的月光正掛在天上,像是比往日里都更加親近地俯瞰著這個世界。寧忌背后還插著旗子,緩緩穿過行人不少的道路,或許是因為“財神爺”的傳聞,附近街道上有一些攤位,攤位上支起燈籠,亮起火把,正在攬客。
寧忌行得一段,倒是前方雜亂的聲響中有一道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我當年,是打過那心魔寧毅頭啊……我打過心魔寧毅的頭啊……”
搖曳的火把中,那是跪在路邊的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他正在嘮嘮叨叨地向路邊人說著這樣的故事,其中一行人似乎對他的說法非常感興趣,為首的老者在他身前蹲了下來。
“你說……你當年打過心魔的頭?”
“求老爺……賜點吃的……賜點吃的……”那乞丐朝前方伸手。
老人從懷中拿出幾文錢來,先給了他一文錢:“你說,說得好了,我再給你。”
“我、我打過心魔寧毅的頭,嘿嘿,我……我叫做薛進啊,江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薛家的‘大川布行’,那當年……是跟蘇家平起平坐的……大布行……”
這乞丐頭上戴著個破氈帽,似乎是受過什么傷,說起話來斷斷續續。但寧忌卻聽過薛進這個名字,他在一旁的攤位邊做下,以老者為首的那群人也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甚至叫了小吃,聽著這乞丐說話。賣小吃的攤主嘿嘿道:“這瘋子經常過來說他打過那心魔的頭,我看他是自己被打了頭是真,諸位可別被他騙了。”
老人卻只是笑笑:“圖個熱鬧嘛。”
“當年啊……我……打過心魔寧毅的頭……為什么打他呢……當年啊,這蘇家的那位姑娘……蘇檀兒,她長得可漂亮,又有本事,將來……是要繼承蘇家生意的,我啊……嘿嘿,就想娶她,誰知道……后來是那書呆子入贅了……”
“那心魔……心魔寧毅當年啊,就是書呆子……就是因為被我打了一下,才開竅的……我記得……那一年,他們大婚,蘇家的小姐,嘿嘿,卻逃婚了……”
乞丐斷斷續續的說起當年的那些事情,說起蘇檀兒有多么漂亮有味道,說起寧毅多么的呆呆傻傻,中間又時不時的加入些他們朋友的身份和名字,他們在年輕的時候,是如何的認識,如何的打交道……縱然他打了寧毅,蘇檀兒與他之間,也并未真的交惡,隨后又說起當年的紙醉金迷,他作為大川布行的少爺,是如何如何過的日子,吃的是怎樣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