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的目光打量著何文,何文的目光,也冷漠而平靜地與眾人對視。過得片刻,手持茶杯的高暢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許昭南向何文舉了舉右手。
“老何,今天談的不是這個事情。”
“是啊何先生。”時寶豐的臉上也綻出笑容,“你別賣這種關子。”
“那我們今天談什么?”
“就談這讀書會背后的到底是誰。”
“我先表個態,跟老時我沒有關系。”
“跟我這邊關系也不大。”
“何先生,讀書會對公平黨危害甚大,含糊不得,您表個態,我們也好心中有數。”
“那我表什么態呢?”
“這‘讀書會’說他們的后臺是您,您說是不是吧。”
對話你一言我一語地進行著,許昭南與時寶豐的表態最為迅速,態度也最為積極,高暢只偶爾插上一句嘴,而周商蹙著眉頭,望著何文,何文笑起來。
“看起來老時老許你們非得要我開這個口,可我怎么開呢?”
“只要您開句口,跟讀書會沒關系不就行了。”
“怎么會沒有關系呢?”何文看著他們,“這讀書會是些什么人,歸根結底,他們也是公平黨的人,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即便如此,我是公平王。”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今日聚義江寧,就是要談各家各戶的事情,這個讀書會就算惡貫滿盈,那他們做了什么壞事,是不是也得談一談?就譬如五湖客棧這件事,五湖客棧時趙敬慈的地方,那么他們跟趙敬慈有沒有關系,是不是咱們也得查一查,他們對公平黨危害甚大,危害在哪里,是不是也該論一論才好呢?你們看,人家的想法激進一些,但不是都寫得很清楚嗎?”
何文將手中的小冊子扔到了圓桌中央。
高暢將茶杯拿起來,目光安靜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許昭南似乎被何文的這番言論驚得目瞪口呆,微微張著嘴,將背后靠上了椅子;時寶豐的舌頭在口中攪動,望著何文,驚疑不定地眨了眨眼睛。
圓桌那邊,一直沉默的周商不知道什么時候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文你這個瘋子!”
“誰更瘋,世上的人還是會有公論的。”何文的話語平靜,隨后又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這個東西,上面寫的,就一點道理都沒有嗎?他們的說法,大概都已經看過了吧?”
“做這個東西的人,參考了西面華夏軍的的很多事情,也對比了古往今來,像我們這樣起事者的許多共通之處。”何文道,“這上面說,凡古往今來能成大事者,核心其實不在于什么口號和說辭,而在于一群人內部聽命令、講規矩的程度,西南華夏軍能夠成事,最核心的不是寧毅說的那一套‘華夏’的說辭,也不是什么‘四民’的畫餅,最關鍵的在于他以種種手段,使軍中的軍法能夠令行禁止,讓政令能嚴格地得到執行。”
“當然,想要達到這種程度,需要有理想、有畫餅的輔助,可歸根結底,是規矩。老高,你是領兵的,你的命令能下到哪一層,你的兵就有多能打,對不對?老許,你摩尼教出身,手下的教眾聽話,你就有權力,可是聽話也分程度,對手下你的規矩有多細?是不是政令發到一半,就要走歪了?人家談的不對嗎?”
“時爺,你生意做得多,鋪子里的規矩一條一條,有人違反了怎么辦?要不要處理他?為什么要處理他?就算是你的親戚犯了,我聽說你也很少網開一面,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啊?”
“……還有周瘋子你,你的手下,有破壞沒建設!除了趕著他們一直往前打你還能干什么?沒有我們接濟,你到底過不過得了這個冬!談一談有關系嗎?”
何文儒者出身,文武雙全,在西南之時就是辭鋒橫掃的大辯手,此時時寶豐與許昭南等人發飆,倒想不到他也一五一十侃侃而談起來,轉眼間竟將幾人的聲勢都給壓倒。不過,待說到周商之時,對面的矮個子面帶冷笑,卻也毫不避讓,伸手一揮將桌上的茶杯掃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