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你昨晚沒睡好,晚上到了以后也許還有很多事情,車上睡一下吧,就是有點太顛了……”
寧毅這樣說了,小嬋也就在那邊“嗯”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試圖睡覺,畢竟也是累了,心中亂想一陣,過得不久,腦袋偏過來,緩緩地擱在了寧毅的手臂上。
山路難行,又顛了幾下,撞來撞去的也不好,寧毅側了側身體,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睡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寧毅看不見的地方,小嬋的眼睛睜開了,微感赧然地眨了眨,感受到寧毅拍的兩下,才緩緩地閉上。她側著身體睡在馬車座上,枕著寧毅的右腿,過得一陣,雙腿也挪了上來。時值盛夏,少女穿一身單薄的白色衣褲,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下,曲線柔和、苗條而純凈。
她就這樣靜靜地睡了一路,快到南亭村時方才醒來,在旁邊紅著臉整理因沉睡而弄亂的發鬢,寧毅則揉揉已經麻掉的大腿。小嬋見了,安靜地低頭靠過來,跪坐到寧毅腿邊為他按摩著。
不一會兒抵達村莊,幾人從車上下來,接著便是諸多固定的應酬與問候。
有關小嬋父親的葬禮,今天其實已經辦到第三天了,畢竟這是夏天,下葬耽擱不得。小嬋理論上也已經是被家中賣掉的女子,如果主家不給假也是可能的,不會等著她回來再開始辦。一進村子,便能看見前方村中大堂屋那邊搭起的棚子,而小嬋的幾名親戚與她的哥哥嫂嫂,都已經迎過來了。
以前就聽小嬋大略介紹過她的家人,父親母親,如今父親過世,哥哥娶了鄰村最漂亮的女人當老婆,小時候有個弟弟餓死了,她被賣進蘇家等等等等。小嬋父親姓許,不過小嬋四歲就進了蘇府,并沒有正式的名字,此時其實也不冠許姓,她的哥哥則可以稱為許大郎。
由于小嬋在蘇府做事,眼下許家的家境不錯,在村子尚算殷實,葬禮也稱得上風光。吹打說唱,和尚道士什么都不缺,過來的人也多,在農村地方,這就稱得上是體面了。小嬋是這風光體面的來源,她一回來,一時間便有諸多人過來寒暄,七大姑八大姨,鄉人鄰里之類的。
倒不是勢利,民風淳樸的鄉下,大家對于在城中“富可敵國”的大戶人家做事的小嬋也有諸多好奇。小嬋便也與這些人打招呼,介紹寧毅,隨后寧毅也過去認識一下,說些客套話,謝謝他們對小嬋一家的照顧啊,或者說說小嬋在府中管很多事,很重要,等等等等。聽說他是蘇家的姑爺,眾人便是一番驚訝,或者在旁邊說小嬋遇上好主家,或者許家命好之類的,大抵是這些言論,不一而足。畢竟作為富人家的能陪一個下人回家辦喪事,這個分量就實在夠大了,也有說小嬋當了通房丫頭,等同這寧毅的妾室,將來是少奶奶的命——總之這也是好命的一部分……
小嬋看來稚嫩,但其實見過眾多世面,控場啊,調和氣氛之類,都是相當擅長了。此時倒是料不到寧毅會將一系列招呼和寒暄做得這么好,寧毅這次過來,便是嚴肅地一句話都不說,也算是家中的面子,這年月農村里的人們只會說那是有錢人或者有身份的人,覺得理所當然。他此時應對得體,說些好話,旁人受寵若驚,便連連稱道丫頭跟了個好主家之類的。
此后與小嬋的母親見面,喪禮進行,隨后晚宴,基本也是不算頻繁的招呼和應酬,晚上的時候小嬋則是披麻戴孝與母親跪在靈堂里。寧毅其實是不要求一直出現的,雖然靈堂中也有一個唱戲的班子,但對他來說實在沒什么看頭,小嬋的兄嫂早已給他安排了住的房間。不過他還是出來,與幾位村中宿老以及有頭臉的人物說了會話,替小嬋擋一些應酬之類。
農村之中沒什么娛樂,靈堂里的表演、閑聊,有些人會一直挨個通宵,不過需要的應酬,到了一定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亥時方至(九點),寧毅回去房間,準備給手上換藥,梳洗睡覺,不過他回房不久,小嬋也便端著臉盆和帕子過來了。靈堂那邊的喧鬧聲傳過來,這邊院子倒還顯得安靜,小嬋換上了一身月白小衣,頭發也有些濕,帶著微微的發香,過來如同還在江寧一般為寧毅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