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一行過來這么多人,自然也有拓展生意的想法,一下子住到別人家去并不見得是好兆頭。樓舒婉稍稍開口,也就不再多說,她對寧毅心懷好奇,但自然也僅止于好奇。第二天寧毅與蘇檀兒過去樓府拜訪,吃了一頓飯,也見到了樓家如今的家主樓近臨。
這人比蘇伯庸的年紀稍大,應該是五十歲出頭的樣子,胡須頭發皆是黑白參差,但精神很好,樣貌端方豪邁,極其有神,穩下來時,氣勢迫人。從樣貌談吐上看來,這人是真正的商場梟雄。樓家比蘇家家世底蘊要厚,雖然仍是商家,但已然沉淀出真正穩健的家風,這樓近臨想必從小就是養尊處優,但他并非庸才,有才干有手腕,經歷過真正激烈的商場打拼,才能培養起這類貴氣逼人的壓迫感來。
對于蘇檀兒,他顯然是以對晚輩的親切姿態來對待,態度相對和藹。但對于寧毅,這位樓家家主則或多或少有幾分疑惑與敵意,吃飯之時,問了幾個相對尖銳的問題,隨后便瞇了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感覺上簡直有些像是盯住獵物的獅子。
他的敵意,寧毅大抵知道來自于哪里,從拜訪時的交談看來,樓舒婉顯然已經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父親,這樓近臨聽了女兒的陳述,想必會覺得女兒讓寧毅夫妻扮豬吃老虎地消遣了一番,他對于蘇檀兒或許沒有太多試探的想法,但聽了寧毅的身份后,卻是下意識地想要摸摸他的底。
與樓近臨不同,前一世時寧毅白手起家,一路往上,到得一定程度,也曾見過不少真正家世淵源的商場大亨,當這些人以警惕或考驗的態度審視小輩,也就往往是這樣的目光。倒不是說年輕人看了這種目光真會害怕,但在這樣的目光與氣勢下,一般人便難免會亂了陣腳,有的人考慮到對方權勢,下意識的示弱,有人強自硬撐,或者干脆擺出稍微蠻橫傲氣的態度,其實也是亂了自己的章法,在有經驗的人眼中,便很容易看出這人的深淺。這倒并非是可以學習的知識,而是長期識人所能養成的閱歷罷了。
被樓近臨這樣一盯,寧毅心中忍不住發笑,幾乎有些懷念起來。在曾經的那段歲月里,這樣看過他的人,后來也是一個個的被他超越,這其中有對手有伙伴,只不過他是白手起家,一路搏殺,后來雖然有所沉淀收斂,但若認真起來,氣勢依然顯得尖銳。當初與唐明遠的話別也是這樣,骨子里只是感慨與疲累,養不成那種獅子般的慵懶。
這時樓近臨自然無法讓他感到多大的壓力,他笑著將樓近臨的表情看了幾遍,隨后也只是做出閑聊的簡單姿態,如常回答,神情上不做半分修飾增減,至于事情過后,樓近臨要如何判斷,那倒不關他的事了。
倒是蘇檀兒,察覺出樓近臨的態度,拜訪過后回家途中,神情有幾分生氣:“這家人,好心去拜訪,居然也拜那種臉色,相公,你……沒感覺出什么來嗎?”
蘇檀兒看著寧毅,有些遲疑地問,方才的交談中,樓近臨詢問起寧毅的背景之類,有幾個問題相對尖銳,對方的表情也很能讓人感到壓力,只是寧毅一邊吃飯一邊隨口回答,有兩個問題大概是關系到夫妻感情不想回答的,竟隨隨便便地轉成了反問。在那種情況下,自己也不見得能有多自然,他竟然直接在那老人強烈的主場優勢下反客為主,然后又順手把主場塞了回去的感覺。
寧毅只是搖了搖頭,態度平和:“他女兒多少有點像是被擺了一道,他有這種反應,倒并不奇怪。這位世伯還是很厲害的,如非必要,盡量還是不要豎這樣的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