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路抵達錢府,才發現這錢家與金光閃閃卻是有些距離,雖然看那些圍起的房屋院落也是大家氣象,但位于杭州東側的這片院落群看來已頗有年月,沉淀下來的并非是形諸于外的暴發氣象,而是嚴謹持家的規范與簡樸。
寧毅在門口報了姓名,遞上信函與書本,那年邁的門房接進去,讓主仆兩人在門房稍待,不片刻便有一名老管家出來迎接,并非是去往客廳,而是領著他們去“老爺的書房”。一路上嬋兒好奇地四處看,周圍的圍墻、建筑、道路并不顯得大,比之江寧蘇府似乎都有不如,但都是恰到好處的感覺,有的地方可以看見規整的修補痕跡,卻也并不寒酸,許多地方的裝飾擺設都顯出一股書卷的氣息來,大概是一代代的人住的久了,許多小的地方都能顯出靈動的氣息來。
“望族氣象,倒也是這個樣子了。”見小嬋四處看,寧毅便也輕聲說了一句,前方引路那老管家顯然是聽見了,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來。小嬋踮了踮腳小聲道:“我跟小姐去過濮陽家,也去過王府了,那些地方很漂亮,但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前方那老管家點了點頭,面上的笑容倒更是舒服了,回頭說道:“老爺昨日方從鄉下講學回來,心情頗好,似寧公子這般第一次過府便請公子到書房敘話的情況并不多見,寧公子待會在老爺面前,盡可隨意些。”
他大抵認為寧毅是別處過來攜書信投拜的晚輩,此時對兩人印象不錯,因此開口提點,免得寧毅見了自家老爺后戰戰兢兢,失了好感。寧毅點頭笑笑,道了聲謝。
從門口到錢希文的書房道路并不算遠,但說過這幾句話,經過前方一處回廊轉角時,倒是有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錢惟亮!你還敢跑……”聽起來似乎是年輕人追打時的笑罵,隨后便有一道身影陡然沖過來,差點與寧毅撞在一起,這是一名穿書生袍的男子,與寧毅年紀相仿,大概也不過二十出頭,他正被人追,回頭看了一眼,快步跑了。
隨后又是一人沖出來,也是年紀相仿的男子,愕然一下,拱了拱手,然后繼續追,只是他跑步過程中回頭看了好幾眼,也不知在看寧毅還是看小嬋,差點摔了一跤方才看著路追了過去。
“這是二房的兩位公子,讓寧公子見笑了,來,這邊請。”
老人過了轉角,寧毅舉步正要走,卻見旁邊的草地中掉了一樣紅色的東西,他撿起來看了看,是一樣紅色的珊瑚筆格,大概是方才那兩個年輕人掉的,還好掉在草地上沒有摔壞。這時兩人已經跑遠,寧毅拿著它隨老人過去,快要到時,將筆格拿了出來,說了撿到的過程,讓老管家轉交給那兩人。老管家看著那筆格,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并不伸手接。
“竟是惟亮與惟清兩位公子,呵……這筆格并不是二房兩位公子的,乃是老爺最心喜之物,前幾日不見了,想不到竟被寧公子撿到。不如待會寧公子親手交還給老爺吧。”
寧毅皺了皺眉:“這不妥吧?”若是旁人,自會覺得這是與那錢希文拉關系,加印象分的好機會。但在寧毅這里,如果事情與什么錢家內賊之類的事情有關,那么自己一個外人,是絕不該跟這種事情搭上的。
“無妨無妨。”
老管家倒是笑得誠懇,不片刻到了錢希文居住的院外,小嬋被安排到外面仆人等候的房間里,寧毅皺了皺眉,將筆格收入袖中。由老管家引進去,名叫錢希文的老者已經等在房間里了,這人須發半百,梳理得整齊,一身灰袍整潔樸素,雖然沒有補丁,但也能夠看出洗滌過許多次了,他大概已經看完了秦嗣源的書信,正在翻著寧毅帶來的幾本書,待寧毅進來,和藹地招呼他坐下。
“當初京城一別,我與秦公也有八年未見了,立恒你從江寧過來,秦公身體,可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