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與樓家,之前并沒有太多的來往,對方是詩書傳家,盤踞一方的大地主,而樓家頂多是因為在官場有不少關系,因此才得以往上走的大家族。在旁人眼中,兩家的地位或許只差一線,但他卻知道,這一線的距離,若沒有一兩代人的奮發和運氣,恐怕都是追趕不上的。錢希文的年紀比他大不了太多,但若是遇上了,樓近臨還是得稱呼對方一聲錢公。
本來是沒有太多來往的兩家,對方忽然靠過來,雜七雜八地閑聊一通,他雖然也是久經風浪之人,一時間卻也難以清楚對方的想法是什么,到底算不算是什么親近的暗示。或者是因為常余安過世,那幾個老人因為某些原因準備對常家動手?若到了某個時候那些人真的發飆,樓家見機而行,這種模棱兩可的暗示,其實倒也是夠的。只是怎么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錢希文的閑聊之間,倒也提到了寧毅、蘇檀兒這對夫婦,只是在樓近臨心中,自然不會認為是這樣的理由。樓家與蘇家的距離,其實跟錢家與樓家的狀況也是類似,當年說過讓蘇檀兒嫁給樓書恒,那純粹是覺得蘇檀兒可以成為次子的賢內助。盡管如此,當時抱的也是屈就的心情,后來雙方打個哈哈作罷,也是常事。
這次蘇檀兒與寧毅過來,盡管也曾熱情地招待一次,但其實沒什么特殊的心情,說當初的婚約只是玩笑。樓近臨這邊,并不認為這對夫婦有什么奇特的,當然蘇檀兒有些能力,但自家女兒也有,她們是閨蜜,那也是她們的事情。寧毅是什么江寧第一才子,但就算是自家女婿宋知謙,若到了江寧,想必也能自稱杭州第一才子,誰知道呢,到了他這個地位,才子也不算是什么非常驚人的身份了。
以第一才子之名,接近錢希文那個大儒,這沒什么,但哪怕他是第一才子,也是不可能勞動錢希文親自過來詢問他們的關系的,因此樓近臨倒也并沒有將這些列入思考。
而在會場主船的側廳里,一干官員、學子正聚集于此,為首的自是此時的杭州知府陸推之。這陸知府性子隨和,至少他最喜歡表面上不羈之人,此時又不是多么正式的相處場合,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便也說得開心。一大群男人聚在一起,說的不是足球,基本也就是政治了。
“……北地烽煙一起,我欲投筆從戎,從軍北上,隨我王師驅逐韃虜,收復燕云……”
“……梁兄高義,只是如今金遼已開戰許久,京城卻尚未傳來確切用兵之消息,會不會……”
“……子然多慮了,其實近日北地已經在整頓六軍,如今又有秦相復起的消息,足見我皇當年深謀遠慮,為此事已準備八年之久,絕不致虎頭蛇尾。依我看,只需月余時日,便見分曉……”
“……看起來,我朝動兵,該是故意選在了秋收之前,動兵之后,便有新糧,不致令存糧供應不濟……”
“……我蘇杭一帶向來是魚米之鄉,想必負擔的入倉、轉運之責也是極重,到時候,知府大人便要辛苦了。”
“……可惜西南尚有匪患,而且近日似有愈演愈烈之像……”
“……哎!陳兄此言差矣,方匪不過纖介之禍,依我看……”
一處一處的熱鬧,一處一處的思考與想法,這些只是插曲,詩會前夕一個一個并不出奇的小小插曲,匯成了小瀛洲上眾人聚集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