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雖受傷,卻是我咎由自取,但不瞞寧兄,方才我也朝寧兄身上打了兩拳,對寧兄而言,卻是無妄之災,此事終是我錯。”那人如此說著,雙方一笑泯恩仇,和樂融融。
其實敢這樣做的,多半是不懼樓家威勢、有一定背景的人,如此表態,倒也能獲得幾分名譽,隨后也有人說說寧毅夫妻間的感情,說說寧毅的詩才名譽,這時候寧毅的手上也已經包扎完畢,只聽得前方錢希文笑著說話。
“……老實說,老夫雖然讀了多年詩書,見過許多人事。但不得不說,對于男子入贅之事,終究是有幾分看薄的。唯有在今日,看見立恒此事,才不得不改變一些想法。立恒,得妻若此,夫復何求,你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寧毅點頭稱是,蘇檀兒則是笑著行了一禮,對老者的贊揚表示感謝:“其實,能與寧郎成親,是檀兒的幸事才對。”
錢希文笑著點頭:“你們二人情深,來日必為旁人津津樂道,也是彼此之幸,互相也該珍惜啊。只是,今日之事,也實在有些令人嘆息,立恒,男子入贅之事,終是為世俗眼光所限,今日你能說清,他日卻難免又被人看清、誤會。老夫認為,你們二人既然如此情深,是入贅還是娶妻,倒已經不重要了,我看何妨這樣,你們夫妻二人,不妨趁此機會將婚書改上一改,此事雖無太多先例,但老夫看來,還是可以的,今日有陸知府,有老夫、穆老、湯老等人在,老夫可自愿做個媒人嘛,你們可將彼此關系改為男娶女嫁。女方呢,且放了那婚書,其后三媒六證,也是走個形式。相信你二人婚事必定會為人稱贊傳揚,以后,也是少了許多麻煩,立恒有才學,有抱負,是做大事之人,如此一來,少去許多阻礙啊……”
他這話說完,周圍有著些許的安靜,旁人都在看著這對夫妻的反應。其實若秦嗣源在場,必定會贊美錢希文果然知他心事,手段果決。
對于秦嗣源來說,見了寧毅才學卻一直守著贅婿身份,從來都是他的一層心病。他在給錢希文的書信之上不寫寧毅的贅婿身份,其實也是覺得可以通過錢希文給寧毅一些壓力。當然,秦嗣源不期待錢希文能改變寧毅這個死硬派,這也是一層類似玩笑般的心思。而錢希文這次邀請寧毅的一大目的也是為了弄清楚他的入贅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到得此時,順勢便要將這對夫妻身份糾正,也不愧是秦嗣源那等人精的好友了。
或許連周圍的些許安靜都是錯覺,因為幾乎是錢希文才說完,蘇檀兒已經是低頭躬身:“如此,妾身謝過諸位大人了,但聽錢老與諸位做主。”
錢希文在上方呵呵笑著,眾人也都是呵呵笑著。樓舒婉等人此時在后頭看著這發展,其實寧毅臉上也是微微的笑容,他偏過頭看了看身側的妻子,這時蘇檀兒低著頭,看不全樣貌,但發絲遮蓋的側臉上隱約是個月牙般恭順的笑。
“倒是……謝過錢老了。”
寧毅拱了拱手,所有人都在聽著他的說話,以為這事成了,不過隨即,聽得寧毅嘆了口氣:“不過,當年寧家潦倒,家徒四壁,連飯也有些吃不飽,只有蘇家伸出援手,立恒……或是因此決定入贅。在下并不在意這入贅身份,如今的蘇家,也無人因此等身份而輕慢于我,若是貿然改變,反倒是令許多人沒來由的為難,依在下看,此事謝過錢老,但還是維持原狀吧。”
錢希文皺起了眉頭,目光嚴肅地望著寧毅,寧毅也只是拱手微笑。其實這事要說簡單也簡單,要說復雜也復雜,有杭州知府這等官員,有錢希文這等大儒,他們要做媒、要證婚,要將一些事情做得合情合理,只是簡單的小事。但世情禮法,也有其定規,兩人身份一改,改婚書,再三媒六證,就算一切都照舊,改了的還是改了。
在杭州一地,一時間或許無人說話,或許被錢希文這些人操作得還會被人津津樂道。但禮法之上,終究還是等同于贅婿出戶自立,再與蘇檀兒二婚的性質了。
縱然還是一樣的婚姻,但回到江寧,蘇家會怎樣看,旁人會怎樣議論蘇檀兒,難免會有些怪話。其實這一整場做下來,到得一切好處的都是他,而所有失敗跟付出都是蘇檀兒在做,這才是事情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