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寧毅望著遠處的夕陽,嘆了口氣。話是對旁邊一匹馬上的陸紅提說的。
清明時節雨紛紛。從昨天就在下的春雨是在今天下午停下來的,春天的雨就是這樣,雖然不大,但又冷又粘人,淋得久了,那冰冷像是要浸入骨髓當中一般。此時雖然出了太陽,但腳下仍舊泥濘,旁邊的隊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又是逃亡。
蘇檀兒等人,并沒有跟著這支逃亡的隊伍。她的身孕已經八個月了,在城破的那段時間里,至少在霸刀營眾人的眼中,寧毅費了很大的力氣找關系做布置送走妻子及家人,讓她們可以在城內留下。那時混亂的情況,寧毅未必不能脫身,但最后他還是隨著霸刀營一路過來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應該是讓劉西瓜陳凡等人覺得頗為溫暖的一個舉動。
只有陸紅提,仍然做著她那三十歲婦人的打扮跟了上來。
“那他們能如何?”長途的逃亡跋涉,對于陸紅提來說,并不存在任何問題,她看了寧毅一眼,說道。
“除了繼續落草為寇,還能如何……”寧毅笑笑,“方臘完了。”
在隨著方臘造反的這一場變亂中,霸刀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的,起兵之時,霸刀營中可用精兵大概有三千多甚至四千人往上,其中有許多是弟子、門客之類的孤家寡人,加上家屬過萬,嘉興一戰,剩下可為士兵的就只有一千五百余人,到得城破殿后的此時,能夠戰斗的人,只剩下八百多了,而一路需要保護的親屬則是兩千多人,再加上其余永樂朝的親人、殘部,這一支逃亡隊伍,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當然,比起其它全軍覆沒的起義勢力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狀態了。杭州立國之時,真正在霸刀莊那邊的家屬其實也沒有全都過來,既然杭州城破,那邊應該也已經按照先前的計劃開始轉移,可以慶幸的是,短時間內,周圍許多地方終究還是方臘殘部控制的區域。在絕大部分火力都被方臘吸引的情況下,霸刀營還有最后一次騰挪的本錢和機會。
陳凡騎著馬,從后面奔了過來,跟他一起的是“羽刀”錢洛寧:“立恒。”兩人跟寧毅打了個招呼,寧毅笑著:“后面如何了?”
“沒什么動靜,看起來他們也不敢打,就那樣跟著。我們過去告訴你家娘子莊主吧。”
縱然已是兵敗狀態,陳凡仍舊保持著相當樂觀開朗的狀態,前方不遠處的隊伍中,劉西瓜正在探看一名擔架上的傷者,她帶著面紗,一身勁裝也已經是風塵仆仆的狀態,但一雙大眼睛極為有神,有時候會笑出來,但多以冷艷高傲的強大氣場為主。見眾人朝那邊看過去,她偏著頭擺了擺手,作為霸刀莊的莊主,這位在假成親時會胡思亂想到走火入魔的少女卻無時無刻不在以一種成熟的姿態給周圍的人打氣,讓人看見就能產生一種“我在這里”的感覺。盡管寧毅也知道,這一路下來,她也受了傷,而且很累了。
寧毅與陳凡等人騎馬過去。
杭州城破之后,雖然童貫大軍的主力奔赴青溪縣,但其余的許多軍隊還是四處散了出去,追殺方臘殘部。不過由于霸刀營的悍勇與兇殘,除了一開始在城下的戰斗之外,逃亡路上敢于真正跟霸刀營交戰的部隊卻是不多了,這兩天里有一支軍隊悄悄跟了過來,但看來也是不敢動手,只是畏畏縮縮地綴著,陳凡跟“殺人償命”中最年輕的錢洛寧方才便是過去探聽情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