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寧毅皺了皺眉,其余人也微微皺了皺眉,眼下這一路蜿蜒逃亡,狼狽不已,大家的開心也不過苦中作樂而已,哪來的功夫談這些風花雪月。其實呂將對于寧毅的認知也是不夠的,大抵是要讓眾人心中生出寧毅其實是個沒用的書生的事實,寧毅嘆了口氣:“要是現在這狀況,其實倒是有一句的。”
劉西瓜扭頭看他,目光好奇:“什么,說啊。”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寧毅倒也是恰好想起這句詞,念出來也沒加什么多的感情,但這句詞的氣勢,在能聽懂的人面前,幾乎是壓都壓不住的。眾人當中或許反而是那呂將,都忍不住將那“雄關漫道真如鐵”喃喃念了兩邊。旁邊有一名霸刀營的師爺過去,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寧姑爺的詞句真是、真是……”
一片人潮在山間蔓延過去,夕陽從那邊照射過來,這師爺說了幾個“真是”,也沒能找到形容詞,明明是一片逃亡之人,這時看在眼中,都仿佛染上一層雄奇的血紅。
陳凡等人此時已經在嚷著要將詞句寫下來了,那呂將道:“只有一段,還有呢?”寧毅只是搖搖頭,沒有搭理他。
對于呂將的小小心思,眾人都未為所動,不一會兒,眾人策馬分開,寧毅奔上山頭時,陳凡坐在這邊草地上在這里朝下面的人潮看,風大,冷得刮人,只有夕陽在正前方,將壯麗而溫暖的幻象投射下來。寧毅下了馬,草地上都是水漬,陳凡揪了一棵青草站起來,看著前方。
“雄關漫道……邁步從頭越……立恒,我們起兵之時也是這樣的太陽,我以為那就是起頭了,可還是要從頭越嗎……”他握緊了雙拳,站在那兒抬頭又低下來,閉上了眼睛,“立恒,我們為什么會打敗呢……”
喃喃的低語聲,轉眼間,消沒在了風中。
寧毅沒有說話。
他想起城破的那一天,陳凡出去殺敵,再看到他時,是一片火光之中,他提著一把關刀,騎著馬如同魔神般的緩緩過來,人和馬身上都是血,關刀殺卷了鋒口,他也已經殺到脫力了,過來時,鮮紅的臉上只有那對眼睛還顯得靈動清晰,寧毅不知道他是不是哭過。
“立恒,我們為什么會打敗呢……”
那時候他說完這句話,就掉下了戰馬,暈過去了。
這幾天里,透過那開朗的幻象,寧毅能夠看到的,就都是這副魔神般強大卻又虛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