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多,但那地方是很苦的。老夫早年曾去過那里,接近雁門關一帶有駐軍,情況就好些,但是往兩邊走,便三不管了。山很險,地不好,路難行,呂梁盜是很兇的,那里的人,不兇也活不了。遼人有時候打草谷,就會往山里走,他們倒也不純是為了糧食,遼人性情兇蠻,能在山里找到村寨屠了,便是勇士,打仗的時候,有時燒得漫山遍野的火,人和動物都跑不出去……我們這邊,有時候也會過去打草谷……”
“我們這邊?”寧毅重復了一句。
堯祖年皺了皺眉,顯然也有些不以為然:“嗯,打草谷的又不止是遼人,他們過來,我們過去,燕云十六州丟了以后,便是這樣了。互相不打大仗,但劫掠邊民是慣例。對此我當年是很看不過去的,但沒有辦法,軍隊把這當成是練兵養兵……能練出什么兵來。但殺了人,取了人頭,那是軍功,殺人以后,東西糧食都能搶來,至于女人,便不用說了……當然大部分這類事情還是針對遼人、牧民之流,這也算是能激勵士氣,不過呂梁山一帶的人,基本也是歸入這一類的……”
“哦,是這樣。”寧毅點了點頭,大概能夠想象。
“嗯。那地方畢竟沒人能管。人是有的,東西不夠,朝不保夕,便只能拿了刀搶。兩邊客商走雁門關,邊軍是要課以重稅的,有關系或者熟門熟路的,就改走呂梁,只要平安過一次,到手的便是暴利。邊軍幾度清剿呂梁,終究沒有效果,客商走山里,等若拿了邊軍手中的油水,而呂梁那些人,不會給任何人面子,遇上的,搶了東西,人也殺了,客商家屬若要哭訴,也只說官兵剿匪不力。到頭來,沒人喜歡他們。聽說有的大商戶,會暗中支持邊軍征剿呂梁,剿完一次,軍隊是不可能長期駐扎的,山里的匪人少了,他們就更加容易從呂梁一帶過去……”
“呵呵。”寧毅笑了起來,葡萄架下的其余人,也都是搖頭苦笑,也不知道會覺得寧毅是沒心沒肺還是覺得他是做大事之人。不過,在場幾人確實都是做過大事的,許多事情就算非常不喜歡,也不至于會表現得義憤填膺。
“所以邊關牧人不夠的時候,軍隊就往山里走,找些人頭充數。有幾個……大商戶,是專門靠走呂梁山發財的,他們被呂梁盜殺的人也多,會在軍隊那邊鼓動這種事情,呂梁山的人頭,拿過來可以向他們拿一份錢,軍隊拿了人頭,對朝廷說這是遼人犯邊,等于是……可以拿兩份賞錢……”
“密偵司在那邊沒人嗎?”
堯祖年搖了搖頭:“人手本就不夠,在那邊安排人也是沒什么意義的,他們在當地兇悍,但波及不到南邊來。倒是密偵司從遼金兩地傳過來的消息,主要會走呂梁,而不走雁門關。最近傳來的情報倒是隱約看見他們提了一下,有一支寨子在統和山中勢力,發展很快。他們不殺商販,而是以比例收取物資,提供來往方便,只是他們尚未完全打通南北道路……”
成舟海道:“那個我倒也記得,那邊說,往后南北聯絡自這條路走,會方便很多。不過……恐怕做不長啊,一旦他們打通南北通路,也就是滅頂之時了。”
堯祖年點頭:“這么大一塊肉,誰也不會坐視他們拿去的。以往他們分散在山里,居處不定,軍隊就算征剿,也總是無處使力。一旦做大,有了根基,旁人打來便躲不過了。這邊會打散他們,遼人那邊一場清掃,也會將他們打得干干凈凈,雖然如今遼人自顧不暇,但如今那田虎對這塊地方似乎也有些想法……邊關之地,終究不是人住的,那片地方,難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