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依舊炎熱,時間按部就班,毫無新意地朝前走。已是農歷五月,汴梁城中擾擾攘攘,有著自己一如往昔運作的軌跡。京師之地,天下間的諸般事物、信息,扎堆般的匯集在一起,南北各省的文人才子,拔尖的人物,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漢、綠林豪杰,各地來去的官員,居住各地的天家貴胄,過街穿巷的販夫走卒,各自有著各自的生活軌跡,不同的目的匯集,**、善意和惡念交匯在一起。
寧毅在這其中,并沒有受到太多節外生枝的影響,買下的院落還沒有布置好,大伙兒仍舊住在文匯樓。他找了鐵匠,打制了幾支勉強可用的筆尖,也弄來了一些羽毛,脫脂炙烤后做成羽毛筆,由于此時的紙張質量算不得很好,鐵制的筆尖算不得好用,只能用紙張一層層的纏好羽毛制成的筆尖,粘墨汁書書寫,速度稍有提升,但算不得非常順手,寫出來的字跡歪歪扭扭的。
有關竹記的整個計劃在按部就班的做,白日里出去酒樓茶肆,晚上逛一家青樓。秦紹俞做向導,許多時候聞人不二、堯祖年、紀坤、成舟海也會過來,寧毅便會詢問每一個人認為的這家店鋪受歡迎的原因,然后做出記錄和歸納。
堯祖年等人未必是為了逛青樓或者茶肆而來,看似隨意的閑聊,實際上也是在旁敲側擊地了解著寧毅這個人。對于寧毅如此詳盡地做調查只為了給自己的女人開店的行為,他們心中或有不以為然之處,但并沒有提出明確的質疑。這倒不是因為他們謹守著來往的距離,而是因為寧毅已經處于上一世的工作狀態中,盡管仍舊是二十歲出頭的樣貌和身體,但在腦海中歸納著如此龐大的一個計劃時,所表露出來的氣質,與先前也是不同的。
那是屬于上位者與心思縝密的策劃者的氣勢,沒有二十歲年輕人的那種戰戰兢兢與不自信,就算學的再多,也因為沒有實踐過而保持著謹慎。寧毅手中的許多東西,早已實踐過無數次,哪怕古代的生活習慣有區別,實際上人性中的東西,改變是不大的。
他已經擺出認真的姿態來,哪怕在平和當中,也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與感覺。那種上位者的氣息或許在初臨武朝時將小嬋嚇到的眼神中有過,后來都是有所收斂的。此時他就算認真起來,當然也嚇不倒身邊的小嬋與云竹,但落在堯祖年等人的眼中,觀察到這種認真與有條不紊的態度,他們自然不會胡亂開口。這也是因為他們早已清楚寧毅之前做過些什么事情。
一個能在杭州那樣的局勢里做出那些事情來,后來又讓梁山眾人吃了那么大一次虧的年輕人,當他真正認真起來,做的是什么,或者最終能做到什么,是難以想象的。
杭州也好,后來梁山的事情也罷,幾乎都沒能好好的做出準備。但這一次不同,沉浸在這樣認真的態度里,時間過去倒也挺快,幾天時間里,身邊寫了一大堆的東西。偶爾靜下來思考,清晨推開窗戶,看院落里彌漫的霧氣,蟬鳴聲聲時,坐在院子里看檐下剝落的紅漆。幾天時間,雖然也時常出去,外面真正喧囂的東西,倒暫時與他無涉了。
有關周佩擇婿的事情,他沒有參與。倒是那天采木園中進行的詩會,聽說辦得頗為熱鬧,有幾個才子大大的出了風頭,實在是京城文壇盛事——反正每次詩會文會都會這樣自稱,寧毅并不關心,只是偶爾便能從旁人的談話中聽見。
他去了一次礬樓,主要是為了之前與李師師約好的見面。去的時候李師師據說正在小院里待客,想來也是頗有身份的文人才子,他便找丫鬟遞了張紙條進去,寫了自己目前正在文匯樓中居住的情況,讓李師師有空時,再與他、于和中等人約一個時間。這不是什么大事,他本意倒也不是很期待見什么兒時玩伴,但李師師已經提過不少次,也不好一推到底。
當時本想遞張紙條進去就離開,不過師師姑娘對他倒是頗為重視,隨后還抽空出來了一趟,看她一身盛裝打扮,頭上一朵白色大花的模樣頗有女神風范,與寧毅說了幾句,承諾了最近幾天便會約好于和中、陳思豐,給他消息,才又有幾分匆忙地折回去。過去礬樓的第二天是五月初二,李師師差人送來送來一封信箋,道可以在五月初四、端午節前幾個朋友見上一面,詢問寧毅是否有空,寧毅便答應下來。
另一方面,云竹與錦兒那邊,也由秦夫人等人幫忙,尋到了一處距離右相府不遠的小院,待到寧毅離開,云竹也就可以搬進去。那附近環境清靜,也有不少右相府的侍衛、家仆居住,有相府的照應,當可保她們在京城不會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