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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了,戰場之上彌漫著血腥氣、尸氣、燒焦的氣息。
夏日氣溫高,連日征戰以來殘留下的氣息,在這如蒸籠般的天氣里,已經變得很難聞了,祝家莊扈家莊附近的小道上,一隊隊的人悄然無聲地行進,視野的盡處,是梁山軍營那邊慶祝的火光。
隊伍里偶爾傳出哭聲。
白日里的征戰,比不上大規模的陣地戰那般死傷慘重,但來去之間,就會留下不及收拾的尸體,到了夜間,梁山人不再來襲時,莊子里的人就會出來盡量將尸體運回去,同時也趁著這黑夜,繼續鋪設竹簽、陷阱、鐵蒺藜,以期待在明天的戰斗中,有更多的騰挪空間。
當然,這樣的事情,在夜間不見得就真沒有半分阻礙,梁山那邊人手充足,偶爾會有將領領了三五百人趁夜襲來,就算不占地利,憑著高昂的士氣,也能將莊中兵丁殺得四散。早幾夜,晚上出來收尸的還有不少婦人,但幾次沖擊之下,有的被殺人,有人當場被俘虜,抓回梁山那邊軍營,若是晚上靠近一些,有時隱約還能聽見婦人女子的哭號聲,幾個莊中漢子不堪這等恥辱,趁夜往梁山軍營沖,還未到達,便悉數被射殺。
這幾夜里,欒廷玉等人便規定了莊戶就算出去設陷阱,也不許半夜亂跑,出去撿尸體的,也盡量是男子或者老嫗。不過這幾日里,那邊就沒有了哭喊聲。據說梁山的關勝、李逵等頭領巡查軍營,認為這等女子禍亂軍營,欺凌婦孺也壞了梁山好漢的名聲,將那些抓來的婦人女子一刀一個全殺了,尸體扔出軍營去,也免了她們再受辱。
戰爭進行這數日,就連這夜間出來的莊戶,有些也是受了傷的,遠遠望著梁山軍營的景象。人群之中,有的倒是還會開上一句幾句玩笑,但多數已經沉默下來,咬著牙關在道路上設下絆馬索、插上一根根的竹簽,期待來日能派上用處。地方大,人手不夠,這些事情做起來也是聊勝于無,他們能夠做的,也就是這么多了。
凄涼的風里,有時候會回蕩起女子的哭聲,那是家人都死了的女子,出來連尸體也找不到的,精神上多半也已經崩潰,半瘋掉了。這樣的女子一定要出來,莊人也擋不住,孤單的身影在田野、樹林間晃,著人盡量看著,希望她們能在找不到尸體后死心。若是設完陷阱后還有余裕的,便將她們帶回莊里,若是跑掉了,則只能期待她們落個好死。
生逢這樣的世道,對這類事情就算惻隱,也是惻隱不過來的,瘋了的人,沒了家人,也就等于是死了。而在那頭的梁山軍營里,也沒有多少人會對此有所動容,或有些許觸動,但見得多了,心中便看得正常起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劫富濟貧、對兄弟講義氣、替天行道,如此做了莫非還不能算是好漢么。
有人有野心,有人及時行樂,有人享受著殺人的快感,擁有力量的榮耀,有人則在感受著將敵人一點點逼向懸崖的這一刻的愉悅,連日的戰斗,縱然也有損傷,梁山這邊的氣勢與士氣,卻已然如日中天。趁著夜色,便又有一名將領領著麾下士兵大笑著出去,去給那些布陷阱的螻蟻些許驚喜。
被打散的莊戶混亂地逃回了祝家莊,祝龍便又帶人出去接應其它未回的,黑暗里有笑聲與梁山兵卒的齊聲吶喊聲。這樣的混亂與夜色當中,院落的小廣場中,梁山的兩百多人已經減少了一半,偶爾也會有人尸體從小屋里被拖出來扔掉,但比例已經減少了非常多,一百名被審問的人,只是被殺了**人。
這樣的審問,時間就變得比較漫長,問完之后的俘虜讓人自后門帶走,隨機關入一間一間的小房間里,每一間房頂多是三五人,給予吃的東西,并且不許說話,這個夜晚針對兩百來人的審問,其實還不止這一次。
王山月走過房間,聽著里面傳出來的提問與回答,他此時也已經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大概輪廓。最初的問題基本上是名字、籍貫、怎么來到梁山的、屬于梁山的哪一名頭目麾下、認識一些什么人,然后是諸多關于梁山情報的基本問題,以及讓他們自己交代有什么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