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殺粘罕……”
“還有我。”
“我雖然受傷,卻還能戰,我絕不走……”
“能與周英雄同行此大事,就算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人聲響起來,周侗便將雙手壓了壓:“老夫明白了,只是我等之中,尚有重傷的兄弟,他們已經流夠了血,老夫是一定要安排他們離開的。諸位之中若有原做此事的,便來與老夫說,若是沒有,便由老夫來挑人了,還希望被挑到的勿要辭此重責。”
周侗說完此事,轉身與旁人商量,人群之中說話聲熱烈起來,提到刺殺粘罕,熱血沸騰,許多人也能夠明白其中的意義。不過,過得片刻,史進也見到有些人在黑暗中沉默而安靜地離開的身影。對于這樣的事情,若是要瞞過周侗,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自始至終,老人也沒有對此說什么,也沒有安排人對此作出阻攔。
有人過來統計了重傷者的數量,周侗行走在院落間,與一個一個的人低聲說話,大概是在安排護送傷員離開的人。老人走到史進這邊時,詢問了他的姓名、所學,然后拱了拱手又走開了。史進的武藝比之周侗身邊的福祿、左文英并不遜色,老人只是看看他的身架,聽聽他的呼吸大概便能確定他是高手,而他安排離開的大抵都是年輕的、武藝低的,自然不會講史進排進名單里。
臨近午夜時,有十多人被集合起來,要護送另外十多名重傷的武者離開,有些武者表示絕不愿意就此離去,但一時間也沒辦法婆婆媽媽了,一支女真的隊伍已經掃蕩到了這邊,火光蔓延。眾人都在混亂之中往兩個方向離去。
待轉移到另一處已經遭受過兵禍的藏匿地點時,時間已是凌晨。受重傷的錢飛已經被護送著離開,而聚集到周侗這邊的,大概是七十余人,這便是接下來要行刺粘罕的所有力量了。
發生在忻州城的這些事情,在許多年后,被人說得慷慨激昂,但身處其間,是沒有這樣的感情的。廝殺一天的傷痛、疲累席卷上來,縱然說得熱血,也不過是彼此間故意的打氣,留在這里,行刺會不會有希望,行刺之后會怎樣,一切都顯得如此渺茫,唯有死亡二字,在這里變得真實。
黑暗里,城市里的殺聲未曾斷過,史進坐在這處院子的一個角落里閉目養神,夜色稍微安靜一點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看見老人朝這邊走過來了。他有些意外地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老人便也朝他拱了拱手,往一邊一根倒塌了的木柱子上指了指,示意史進坐下。
“錢飛先前與我說,有一位武藝高強的俠士,是老夫弟子的手足兄弟。我看到你時,還沒想到,后來他與我說了說,我才想起,看你的身架,是精通棍法。你是王進王教頭的弟子,‘九紋龍’史進吧?”周侗看著他笑了笑,然后坐下,“你是林沖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