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這些背后的觸手和暗流,正與女真人對峙的那萬余軍隊,并沒有激烈的反擊——他們也無法激烈。相隔著一座高高的城墻,礬樓從中也無法獲得太多的消息,對于師師來說,一切復雜的暗涌都像是在身邊流過去。對于談判,對于休戰,對于一切死者的價值和意義,她忽然都無法簡單的找到寄托和歸依的地方了。
她小心地盯著這些東西。午夜夢回時,她也有著一個小小的期待,此時的武瑞營中,畢竟還有她所認識的那個人的存在,以他的性格,當不會坐以待斃吧。在重逢以后,他屢屢的做出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成績,這一次她也希望,當所有消息都連上以后,他或許已經展開了反擊,給了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一個凌厲的耳光——縱然這希望渺茫,至少在現在,她還可以期待一番。
她坐著馬車回到礬樓之后,聽到了一個特別的消息。
“竹記那邊,蘇公子方才過來,轉交給我們一些東西。”
媽媽李蘊將她叫過去,給她一個小本子,師師稍稍翻看,發現里面記錄的,是一些人在戰場上的事情,除了夏村的戰斗,還有包括西軍在內的,其它軍隊里的一些人,大都是樸實而壯烈的,適合宣傳的故事。
“竹記里早幾天其實就開始安排說書了,不過媽媽可跟你說一句啊,風聲不太對,這一寶壓不壓,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幫忙他們說說,我不管你。”
李蘊給她倒了杯茶暖手,見師師抬起頭來看她,目光平靜又復雜,便也嘆了口氣,扭頭看窗戶。
“這些大人物的事情,你我都不好說。”她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抬頭嘆了口氣,“這次金人南下,天都要變了,往后誰說了算,誰都看不懂啊……這些年在京里,有人起有人落,也有人幾十年風光,從來不倒,但是每次一有大事,肯定有人上有人下,女兒,你認識的,我認識的,都在這個局里。這次啊,媽媽我不知道誰上誰下,不過事情是要來了,這是肯定的……”
師師拿著那本子,微微沉默著。
“不說這些了。”李蘊擺了擺手,隨后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啊,寧公子偷偷回京了,暗地里正在見人,這些肯定就是他的手筆。我知道你坐不住,放你一天閑,去找找他吧。他到底要怎樣,右相府秦大人要怎樣,他要是能給你個準話,我心里也好踏實一些……”
師師的眼中亮起來,過得片刻,起身福了一禮,道謝之后,又問了地方,出門去了。
馬車駛過汴梁街頭,小雪漸漸落下,師師吩咐車夫帶著她找了幾處地方,包括竹記的分店、蘇家,幫忙時分,馬車轉過文匯樓側面的小橋時,停了下來。
師師穿著白色的大髦下了馬車,二樓之上,一個正亮著暖黃燈光的窗戶邊,寧毅正坐在那兒,靜靜地往窗外的一個地方看著什么。他留了胡子,神情安靜淡然,似乎是感受到下方的目光,他轉過頭來,看到了下方馬車邊正放下頭罩的女子。雪花正緩緩落下。
樓上似乎有人進了房間,寧毅看看那邊站起來,又扭頭看了看師師,他關上窗戶,窗戶里模糊的剪影朝客人迎過去,隨后便只剩淡淡的燈光了。
傍晚,師師穿過馬路,走進酒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