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寧毅這邊,知道老秦已經用了不少辦法,老人的請辭折子上,情文并茂地回憶了過往與皇帝的交情,在皇帝未繼位時就曾有過的大志,到后來的滅遼定計,在后來皇帝的勵精圖治,這邊的嘔心瀝血,等等等等,這事情沒有用,秦嗣源也私下多次拜訪了周喆,又實質上的退讓、請辭……但都沒有用。
一開始眾人認為,皇帝的不允請辭,是因為認定了要重用秦嗣源,如今看來,則是他鐵了心,要打壓秦嗣源了。
如果事情真到這一步,寧毅就只有離開。
他已經開始做這方面的籌劃。與此同時,回到竹記之后,他開始調集身邊的精銳高手,大概湊了幾十人的力量,讓他們立刻動身前往太原。
若是太原城破,盡量接秦紹和南返,只要秦紹和活著,秦家就會多一份根基。
陰沉的春雨之中,眾多的事情煩亂得如同亂飛的蒼蠅,從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攪亂人的神經。事情若能過去,便一步天堂,若過不去,種種努力便要土崩瓦解了。寧毅未曾與周喆有過接觸,但按他以往對這位皇帝的分析,這一次的事情,實在太難讓人樂觀。
當初他只打算輔助秦嗣源,不入朝堂。這一次才真正意識到千萬努力被人一念摧毀的麻煩,更何況,即便未曾親見,他也能想象得到太原此時正承受的事情,人命可能正數十數百數千數萬的消亡,這邊的一片平和里,一群人正在為了權力而奔走。
事不能為,走了也好。
這天夜里,他坐在窗前,也輕輕地嘆了口氣。當初的北上,已經不是為了事業,僅僅為了在戰亂中看見的那些死人,和心頭的一絲惻隱罷了。他畢竟是后世人,哪怕經歷再多的黑暗,也看不慣如此**裸的慘烈和死亡,如今看來,這番努力,終究難有意義。
如此想著,他面對著密偵司的一大堆資料,繼續開始手上的整理歸總。這些東西,盡是有關南征北伐之間各個大員的秘聞,包括蔡京的攬權貪腐,買賣官員,包括童貫與蔡京等人合力的北上送錢、買城等一系列事情,樁樁件件的歸檔、證據,都被他整理和串聯起來。這些東西完全拿出來,打擊面將涵蓋半個朝廷。
皇帝或許知道一些事情,但絕不至于知道的如此詳細。
心冷歸心冷,最后的手段,還是要有的。
這種東西拿出來,事情可大可小,已經完全不能估測,他只是整理,怎樣用,只由秦嗣源去運作。如此伏案整理,漸至雞鳴響起,東方漸白。二月十二永遠的過去,景翰十四年二月十三到了,隨后又是二月十四、十五,京中的情況,一天天的變化著。
北方,直至二月十七,陳彥殊的部隊方才抵達太原附近,他們擺開陣勢,試圖為太原解圍。對面,術列速按兵不動,陳彥殊則不斷發出求援信函,雙方便又那樣對峙起來了。
過得幾日,對求援函的回復,也傳回到了陳彥殊的手上。
太原城,在女真人的圍攻之下,已殺成了尸山血海,城中虛弱的人們在最后的光芒中希冀的援軍,再也不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