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官場的手段!你們看到了,先是右相,到秦紹謙秦將軍,秦將軍去后,何老大也被動了,還有寧先生,他被拉著過來是為什么!是讓他壓陣嗎?不是,這是要讓大家往他身上潑糞,要抹黑他!如今他們在做些什么事情!黃河防線?諸位還不清楚?只要大興土木,來的就是銀錢!他們為何如此熱心,你要說他們不怕女真人南來,嘿,他們是怕的,他們是關心的……他們只是在做事的時候,順便弄點權撈點錢而已——”
這些言語,被壓在了風聲的最底層。而京城愈發繁榮起來,與女真人的這一戰極為慘痛,但只要幸存,總有翻盤之機。這段時間,不光商人從各地原來,各個階層的士人們,對于救國奮起的聲浪也愈發激烈,青樓楚館、酒鋪茶肆間,每每見到書生聚在一起,討論的便是救國方略。
這樣的氣氛也導致了民間許多教派的興盛,名氣最高者是最近來到汴梁的天師郭京,據說能移山倒海、撒豆成兵。有人對此將信將疑,但民眾追捧甚熱,不少朝中大員都已接見了他,有的人道:若是女真人來時,有郭天師在,只需打開城門,放出六甲神兵,其時……大多津津樂道、嘖嘖不已。到時候,只需大伙兒在城頭看著六甲神兵如何收割了女真人就是。
每到此時,便也有不少人再度憶起守城慘況,偷偷抹淚了。若是天師早來,不使奸相守城,何至于自家丈夫兒子上城慘死。但議論之中,倒也有人說,既然是奸相在位,那就算天師來了,也必然要受到排擠打壓的。眾人一想,倒也頗有可能。
六月上旬,新酸棗門附近城墻早已修筑完畢了。周喆出了宮,在城門附近轉了轉,在酒樓上看見入城出城人流如織的場面,倒也是頗為欣慰。
“百廢待興啊。我武朝子民,終究未被這苦難打倒,如今放眼所及,更見繁榮,此正是多難興邦之象!”
他指著下方正在進城的商隊,如此對杜成喜說道。看見那商隊成員多帶了兵器,他又點頭道:“大難之后,路途并不太平,因此武風興盛,眼下倒不是什么壞事,在如何抑制與引導間,倒需好好拿捏。回去之后,要盡快出個章程。”
他隨后又與杜成喜簡單說了一些事情,最近的黃河防線,各段的負責人,上面已經打了一陣子了,他不欲風波再做擴大,這幾日便要拿定主意。這是眼下為防女真人的一大戰略,也是秦嗣源去后,對朝堂權力的一次大分配,是他再掌握平衡核心的契機,他早就深思熟慮、胸有成足,此時能對杜成喜說的,也多是可以透出風去的東西。
杜成喜將這些事情往外一暗示,旁人知道是定計,便再不敢多說了。
“秦嗣源死后,朕才知道他手底下到底瞞著朕掌了多少東西。權臣便是如此,你要拿他做事,他遲早反噬于你,但朕思前想后,平衡之道,也不可亂來了。蔡京、童貫這些人,當為朕頂住房梁,用他們當柱子,真正做事的,必須得是朕才行!”
他說完這些,心中又想了一些事情,望著城門那邊,腦海中想起的,竟是那邊打了個木臺子,有一名女子上去為傷兵表演的情景。他盡量將這畫面在腦海中去掉,又想了一些東西,回宮的路上,他跟杜成喜吩咐著接下來的不少政事。
“……事情定下來便在這幾日,圣旨上,許多事情需得拿捏清楚。圣旨一下,朝堂上要進入正軌,有關童貫、李邦彥,朕不欲敲打太過,反倒是蔡京,他站在那邊不動,輕輕松松就將秦嗣源先前的好處占了大半,朕想了想,終究得敲打一下,后日上朝……”
如此一條一條地吩咐,說到最后,想起一件事情來。
“……另外,三日后,事情大定,朕要見的那幾個年輕將領、官員中加一個人。寧毅寧立恒,他自相府出來,最近已安分許多,聽說托庇于廣陽郡王府中,往日的生意,到現在還沒撿起來,最近還常被叫去武瑞營,他跟武瑞營是有些關系的,朕甚至聽說過流言,他與呂梁那位陸寨主都有可能是情侶,不管是真是假,這都不好受,讓人沒有面子。”
“當初秦府倒臺,墻倒眾人推,朕是保過他的,他做事很有一套,不要將他打得太過,朕要在兵部給他一個拿筆桿子的官職,要給他一個臺階,也免得廣陽郡王用人太苛,把他的銳氣,都給打沒了。”他如此說著,隨后又嘆了口氣:“有了這事,關于秦嗣源一案,也該到頭了。而今女真人虎視眈眈,朝堂振作迫在眉睫,不是翻舊賬的時候,都要放下過往往前看。杜成喜啊,這是朕的意思,你去安排一下。而今戮力同心,秦嗣源擅專跋扈之罪,不要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