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杭州,你說的民主,藍寰侗也有些端倪了。你也殺了皇帝,要在西北立足,那就在西北吧,但如今的形勢,如果站不住,你也可以南下的。我……也希望你能去藍寰侗看看,有些事情,我想不到,你總得幫我。”
她口中說著話,在風雪中,那身形出拳由慢至快,擊、揮、砸、打、膝撞、肘擊、跳躍,漸至拳舞如輪,如同千臂的小明王。這名叫小金剛連拳的拳法寧毅早就見過,她當初與齊家三兄弟比斗,以一敵三猶然突進不止,此時演練只見拳風不見力道,落入眼中的身影卻顯得有幾分可愛,猶如這可愛女孩子連續不斷的舞蹈一般,唯有降下的雪花在空中騰起、漂浮、聚散、沖突,有呼嘯之聲。
那每一拳的范圍都短,但身形趨進,氣脈悠長,以至于她說話的聲音,從頭到尾都顯得輕盈平靜,出拳越來越快,話語卻絲毫不變。
然而這半年以來,她總是習慣性地與寧毅找茬、斗嘴,此時念及將要離開,話語才第一次的靜下來。心中的焦躁,卻是隨著那越來越快的出拳,顯露了出來的。
“……你今年二十三歲了吧?”
“……從圣公起事時起,于這……呃……”
西瓜口中說話,手上那小金剛連拳還在越打越快,待聽到寧毅那句突兀的問話,手上的動作和話語才陡然停了下來。此時她一拳微屈,一拳向斜上前伸,神情一僵,小拳頭還在空中晃了晃,然后站直了身形:“關你什么事?”
“我們成親,有幾年了?”寧毅從木頭上走了下來。
“我們那個……算是成親嗎?”
“這么幾年了,應該算是吧。”
她原本擺了擺姿勢,繼續打拳。聽到這句,又停了下來,放下雙拳,站在那兒。
“我這幾年,也不是沒人嫁了,只是藍寰侗的事情一直未曾放下心來。你……你幾個妻子,孩子都快長大了,跟我之間……跟我之間……”
沒有了她的揮拳,風雪又回到原本飄落的景狀,她的話語此時才稍稍僵硬起來,身形也是僵硬的,就那樣直直地站著,雙拳握在身側,微微偏頭。
一如寧毅所說,她二十三歲了,在這個年代,已經是老姑娘都不算,只能說是沒人要的年紀。而即便在這樣的年紀里,在過去的那些年里,除了被他背叛后的那一次,二十三歲的她是連一個風雪里僵硬的擁抱,都不曾有過的……
雪花落下來,她站在那里,看著寧毅走過來。她就要離開了,在這樣的風雪里,許是要發生些什么的。
至少……也該有一個僵硬的擁抱……
半山腰的院落房間,油燈還在微微的亮著,燈火里,蘇檀兒翻看著手中的賬目記錄。回過頭時,不遠處的床上小嬋與寧曦已經睡著了。
她又往窗欞那邊看了看,雖然隔著厚厚的窗戶紙看不見外面的境況,但還是可以聽到風雪在變大的聲音。
這樣的夜里,他應該不會回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