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一個院落里,兩撥人正在會面。
“早幾個月,人大批大批地來,倒是好說,最近開始查得嚴了,價格就比以前高些。”一本正經的女真官員接過對方手中的金銀,皺眉清點,口中還在說話,“何況你要的還專門是干這行的,接下來自然能夠找到,只是……怕又要加價,到時候可別怪我沒說明白。”
“這個自然。”付錢的女真華服男子笑著,“只要七爺幫我把上京煙火生意做成獨一份,錢不是問題。嗯,七爺,這些契文,沒有問題吧。”
“自然沒有,皆是官契,你可當面看好了。”
“七爺說沒問題,便不用看了。”華服男子將文契放進懷里。
“從這里回上京,包你無事,只是你可別亂走。”對方皺了皺眉,“老實說,既收了錢,我不管你干嘛。這些豬仔,你該怎么用怎么用,不肯做事你就打,打死了,自上官府交錢去,但你若路上亂來,出了簍子,可別攀扯到我身上來。若不是兀顏那小子介紹你來,我才不會跟你做這生意。”
“知道,七爺放心。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事,下回才又有得做嘛。如今正是好時候,我豈會要了幾個豬仔就不再要了。”
“我看您也不是這樣的人,哎,煙火生意真這么好做嗎?”
“上京與西京不同,西京一幫大頭兵,懂什么,就懂上青樓上館子,上京人愛湊個熱鬧,晚上放個煙花爆竹。我那邊之前有幾個遼國的匠人,可契丹人在這方面怎比得上武朝,那才是會玩的地方。您看好吧,這筆我要大賺。”
“該您賺錢。”
雙方說著,哈哈一笑,然后取到后方,將幾個武朝“豬仔”提出來:這一共是五名武朝的匠人,臉上都被刺了字,有一人不知道得罪了誰,此時也被還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樣子,一個人的手臂齊肘斷了,五個人被鏈子串著站在那兒,衣衫襤褸、目光呆滯、皮包骨頭。
華服男子對那斷臂之人表示了不滿,但不久之后,還是收貨了。他與五名手下押著這五名奴隸離開院落,往城市東門方向過去,一行十一人,不久之后遇上了盤查。
下午,完顏希尹回到府中,陪著名為小妾實為妻子的陳文君說了會兒話,不久之后有人求見,乃是被他安排著去集中火藥匠人的心腹將領。完顏希尹未有避嫌,將人召進院子里,這將領向陳文君行禮之后,低聲向完顏希尹報告了一些事情:“有幾件奇怪的事……”
完顏希尹聽完之后,目光凝重起來,片刻,揮了揮手:“知道了,找一找。”那心腹將領告退下去,完顏希尹站在那兒,又沉思了片刻,陳文君過來:“相公,什么事?”
“……沒事。”完顏希尹想了想,笑著搖搖頭,“跳梁小丑……對了,近來武朝出了件大事,我還未跟你說……”
夕陽漸紅,栽了各種花木的院子里,名震天下的將軍摟著他的妻子,輕聲地說著話,妻子偶爾笑起來,兩人的依偎在這夕陽中溶成一抹幸福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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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延州城,一片熱鬧的景象。
李頻坐在小廣場邊的石階上,看著不遠處一群人的哭訴和抗議,喬裝成商販模樣的鐵天鷹站在他的身邊,皺起眉頭:“這寧立恒,打的什么主意……”
六月底,董志塬上的一戰經過此后近一個月的擴散和發酵后,震驚天下。李頻在小蒼河原本是心喪若死的離開,聽聞這個消息的傳來,他的整個人,也被震撼得無以復加。在小蒼河中以那種語氣說著要顛覆儒家的人,首先給人的感覺固然是瘋了,然而當黑旗軍以一萬人打垮十余萬西夏軍,在這樣的危局中以一己之力奪回西北大勢,這種瘋子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就都讓人無法忽視。
李頻不知道如何打敗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入手,但思前想后,他決定來看看。此后,又陰差陽錯地遇上了鐵天鷹,便結伴而來。
奪取延州之后,黑旗軍也奪取了西夏軍原本收割的大量糧食,此后他們在延州城內做出了古怪的事情:他們一家一戶地統計好了戶籍,在這幾天宣布,但凡名字在戶籍上的人,過來書寫“華夏”二字,便可領回定額的一人之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