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和尚的房間里這時候又有人出來,卻是個披了衣裳睡眼朦朧的女人。這年月的人多有夜盲癥,揉了眼睛,才籍著光芒將外間的情形看清楚,她一聲尖叫,少年沖將過來,便將她劈倒了。
另一個房間里又傳出響動。少年神色焦躁起來,沖過去踢開門,看了一眼,房間里有女人的聲音響起,有女人叫了一聲:“狗子!”這名叫狗子的少年人卻知道寺中若再有和尚他便必死無疑,他去開了寺廟里剩下的一扇門,待看見那房間里沒人時,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原來方才那胖和尚,就是這廟里最后一個男人了。
先前的房間里有兩個女人沖出來,看見了他,尖叫著便要跑。少年回過頭來,他先前頭臉間便多是血跡,方才又被打了一棒,此時血流滿面,猶如惡鬼羅剎,兩個女人尖叫,少年便追上去,在廟門處殺了身形稍高一人。另一人身形矮小,卻是名十四五歲的少女,跑得很快,少年從后方將刀子擲出,打中那女子的腿,才將對方打得翻跌在草叢。
這少女在草叢里爬,看見那惡鬼般的少年跑近了,哭著喊:“狗子,你莫殺我、你莫殺我,我們一起長大,我給你當婆娘、我給你當婆娘……”那少年走過來,張開嘴低吼了幾聲,似在猶豫,但終于還是一刀劈在了少女的頭上,將她劈死在草叢里了。
將這最后一人劈死后,少年癱坐在草叢里,怔怔地坐了一陣后,又搖搖晃晃地起來,往那寺廟回去。這小小寺廟正殿里還燃著香燭,笑口常開的彌勒佛在這修羅場中靜靜地坐著。少年在各個房間里翻箱倒柜,找出些米糧來,然后巴拉出柴火鐵鍋,煮了一鍋米飯。煮飯的時間里,他又將寺廟各處搜羅了一番,找出金銀、吃食、傷藥來,在院落里擦洗了傷口,將傷藥倒在傷口上,一個人為自己包扎。
藥觸到傷口上時,少年在院子里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聲。
過得一陣,飯也好了,他將燒得有些焦的飯食拿到院子里吃,一面吃,一面抑制不住地哭出來,眼淚一粒粒地掉在米飯上,然后又被他用手抓著吃進腹中。夜晚漫長,村子里的人們還不知道山上的廟宇中發生了此等慘案,少年在寺廟中尋到了不多的金銀,一袋小米,又尋到一把新的尖刀,與那舊刀一同掛了,才離開這里,朝山的另一邊走去。
夜色漸開,少年翻山越嶺,走出了十余里,太陽便漸漸的熾烈起來。他疲累與傷痛加身,在山間找了處陰涼地睡下,到得下午時分,便聽得外間傳來聲音,少年爬起身來,到山林邊緣看了一眼,不遠處有看似搜尋的鄉人往這邊來,少年便連忙啟程,往林野難行處逃。這一路再走了十余里,估摸著自己離開了搜尋的范圍,眼前已經是崎嶇而荒涼的陌生林野。
這位殺人的少年小名狗子,大名游鴻卓。他自小在那山村中長大,隨著父親練刀不綴,俗話說窮文富武,游家刀法雖然名聲不障,但由于祖輩余蔭,家中在當地還算得上富戶。盡管游鴻卓七歲時,女真人便已南下肆虐中原,由于那山村偏僻,游家的日子,總還算過得下去。
曾經太平的中原換了天地,小小山村也難免受到影響,抓丁的軍隊過來,被游家用錢財應付過去,饑荒漸臨,游家有些底蘊,總還能支撐,只是大光明教過來傳教時,游鴻卓的父親卻是深信了廟中和尚們的話語,不能自拔。
此時中原大地的太平年景早已遠去,只能從記憶中苦苦尋覓了。大光明教趁勢而起,道這些災難便是因為人間窮奢極欲、不知敬畏,佛祖以厄難大王下界,使女真崛起,再在人間降下三十三場大難,以滌清世間無知無信之人,這些年來,那饑荒遍地、蝗災興起、黑旗肆虐、戰亂連連便是例證。游鴻卓的父親信了這大光明教,便依著那教義捐出大量家財,****念經,以滌除家人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