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推動了那塊大石頭,你曾說過,只要推動了,便讓我參戰,我如今是背嵬軍的人了,那些軍中兄長,才會讓我進來!”
岳銀瓶眨著眼睛,驚奇地看了岳云一眼,小少年站得整整齊齊,氣勢昂揚。岳飛望著他,沉默了下來。
原來,這一對兒女自幼時起便與他學習內家功,基礎打得極好。岳飛性情剛毅勇決、極為端正,這些年來,又見慣了中原淪陷的慘劇,家中在這方面的教育素來是極正的,兩個孩子自幼受到這種情緒的熏陶,提起上陣殺敵之事,都是義無反顧。
銀瓶參軍之后,岳云自然也提出要求,岳飛便指了一塊大石頭,道他只要能推動,便允了他的想法。攻下襄陽之后,岳云過來,岳飛便另指了一塊差不多的。他想著兩個孩子身手雖還不錯,但此時還不到全用蠻力的時候,讓岳云推動而不是抬起某塊巨石,也正好鍛煉了他使用巧勁的功夫,不傷身體。誰知道才十二歲的孩子竟真把在襄陽城指的這塊給推動了。
許是自己當初大意,指了塊太好推的……
岳飛沉默許久,場面尷尬了一會兒。過得片刻,只見他抬起頭來:“此事明日再說,你先去歇息一陣,待會讓你姐送你回去……銀瓶,你先隨我走走。”
岳云一臉得意:“爹,你若有想法,可以在俘虜中選上兩人與我放對比試,看我上不上得了戰場,殺不殺得了敵人。可不興反悔!”
“……再說。”岳飛背負雙手,轉身離開,岳云此時還在興奮,拉了拉岳銀瓶:“姐,你要幫我美言幾句。”
“你還沒馬高呢,矮子。”
銀瓶知道這事情雙方的為難,罕見地皺眉說了句刻薄話,岳云卻毫不在意,揮著手笑得一臉憨傻:“嘿嘿。”
岳銀瓶轉身,追著父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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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當中,許多的士兵都已歇下,父女倆一前一后信步而行,岳飛背負雙手,斜望著前方的夜空,卻沉默了一路。待到快到軍營邊了,才將腳步停了下來:“岳銀瓶,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啊?”
“女真人嗎?他們若來,打便打咯。”
她少女身份,這話說得卻是簡單,不過,前方岳飛的目光中并未覺得失望,甚至是有些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斟酌片刻:“是啊,若是要來,自然只能打,可惜,這等簡單的道理,卻有許多大人都不明白……”他嘆了口氣,“銀瓶,這些年來,為父心中有三個崇敬敬重之人,你可知道是哪三位嗎?”
少女只是想了想:“周侗師公必是其中之一。”
“是啊。”沉默片刻,岳飛點了點頭,“師父一生正直,凡為正確之事,必定竭心盡力,卻又從不迂腐魯直。他縱橫一生,最終還為刺殺粘罕而死。他之為人,乃俠義之巔峰,為父高山仰止,只是路有不同——當然,師父他老人家晚年收我為徒,教授的以弓馬戰陣,沖陣功夫為主,可能這也是他后來的一番心思。”
“第二位……”銀瓶沉思片刻,“可是宗澤老大人?”
岳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是啊,宗澤宗老大人,我與他相識不深,然而,自靖平恥后,他孤守汴梁,運籌帷幄盡心竭慮,臨死之時高呼‘渡河’,此二字也是為父此后八年所望,思之想之,無時或減。宗老大人這一生為國為民,與當初的另一位老大人,也是相差不多的……”
“父親說的第三人……莫非是李綱李大人?”
她看見父親臉上復雜地笑了笑。
“這第三人,可說是一人,也可說是兩人……”岳飛的臉上,露出緬懷之色,“當初女真尚未南下,便有許多人,在其中奔走預防,到后來女真南侵,這位老大人與他的弟子在其中,也做過許多的事情,第一次守汴梁,堅壁清野,維持后勤,給每一支軍隊保障物資,前線雖然顯不出來,然而他們在其中的功勞,不可磨滅,及至夏村一戰,擊敗郭藥師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