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匠人顫巍巍的起來,過得片刻,往下頭開始扔配重的沙袋。
君武一只手握緊吊籃旁的繩子,站在那兒,身體微微搖晃,目視前方。
“朝廷中的大人們覺得,我們還有多長的時間?”
“丞相與樞密院的幾位認為,時局不好,兩三年,若運氣好,或還有五年可以休養生息。”聞人不二也望著前方,身體僵硬而緊張,“女真攻下中原之后,立劉豫為王,本就是因為族人太少,需得先行穩定整個遼境。他們在雁門關以北完全穩固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正式吞并、消化中原。”
巨大的熱氣球晃了晃,開始升上天空。
“只是原本的中原雖被打垮,劉豫的掌控卻難以獨大,這幾年里,黃河南北有異心者相繼出現,他們許多人表面上臣服女真,不敢冒頭,但若金國真要行并吞之事,會起身抵抗者仍不在少數。打垮與統治不同,想要正式并吞中原,金國要花的力氣,反而更大,因此,或許尚有兩三載的喘息時間……唔——”
下方的視野不斷縮小,他們升上天空了,聞人不二原本因為緊張的陳述此時也被打斷。君武已不再聽了,他站在那兒,看著下方的原野、農地,正在地里插秧的人們,拉著犁的牛馬,遠處,房舍與炊煙都在擴展開去,江寧的城墻延伸,河道穿行而過,烏篷船上的船夫撐起長桿……明媚的春光里,盎然的生機如畫卷蔓延。
六年前,女真人的搜山檢海曾到過此處的,君武還記得那城池外的尸體,死在這里的康爺爺。如今,這一切的生靈又活得如此鮮明了,這一切可愛的、可恨的、難以歸類的鮮活生命,只是眼看他們存在著,就能讓人幸福,而基于他們的存在,卻又誕生出無數的痛苦……
熱氣球飄蕩而上。
終其一生,周君武都再未忘卻他在這一眼里,所看見的大地。
武建朔九年的春天,他第一次飛上天空了。
****************
同一片天空下,越過雁門關往北,雪融冰消時,金國的西京大同,迎來了商旅往來的高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