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這才沉默了,寧毅望了望門外:“何先生想知道的是將來如何治天下的問題,不過,我倒是想說說,您想法里的,儒家想法里的問題,很多人想法里的問題。”
“寧先生之前倒是說過不少了。”何文開口,語氣中倒是沒有了先前那般刻意的不友善。
“……我少年時,各種想法與一般人無二,我自小還算聰明,腦子好用。腦子好用的人,必定自視甚高,我也很有自信,如何先生,如眾多儒生一般,不說救下這個世界吧,總會覺得,若是我做事,必然與旁人不同,旁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最簡單的,若是我當官,自然不會是一個貪官。何先生覺得如何?幼時有這個想法嗎?”
何文看著他:“即便如今,何某也必然不為貪官。”
寧毅笑得復雜:“是啊,那時候覺得,錢有那么重要嗎?權有那么重要嗎?清貧之苦,對的道路,就真的走不得嗎?直到后來有一天,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那些貪官、壞人,蠅營狗茍不可救藥的家伙,他們也很聰明啊,他們中的很多,其實比我都更加聰明……當我深刻地了解了這一點之后,有一個問題,就改變了我的一輩子,我說的三觀中的整個世界觀,都開始天翻地覆。”
寧毅目光冰冷地看著何文:“何先生是為什么失敗的?”
何文仰頭:“嗯?”
“像何文這樣出色的人,是為什么變成一個貪官的?像秦嗣源這么出色的人,是為何而失敗的?這天下無數的、數之不盡的優秀人物,到底有什么必然的理由,讓他們都成了貪官污吏,讓他們無法堅持當初的正直想法。何先生,打死也不做貪官這種想法,你以為只有你?還是只有我?答案其實是所有人,幾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做壞事、當貪官,而在這中間,聰明人無數。那他們遇上的,就一定是比死更可怕,更合理的力量。”
“當我遇上什么樣的情況,會慢慢的、不可避免的失敗呢?這個問題之后……我開始真正了解這個世界了……”
寧毅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復雜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