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虎頭啊邊虎頭,共事如此之久,我竟看不出來,你居然是黑旗之人。”
“下官絕非黑旗之人。”那邊興茂拱了拱手,“只是女真來時洶洶,數年前未曾有與金狗決死的機會。這幾年來,下官素知大人心系黎民,情操高潔,只是女真勢大,不得不虛與委蛇,這次乃是最后的機會,下官特來告知大人,小人不才,愿與大人共同進退,來日與女真殺個你死我活。”
“你就這么確定,我想拖著這滿城百姓與女真你死我活?”
“中原千萬人,心系武朝者何止一人?這次劉豫血書相召,只要武朝呼應,必定有無數人站出來響應……錯過這次,沒有機會了。”
進文康沉默了片刻:“……就怕武朝不呼應啊。”
“就算武朝勢弱,有此良機,也絕不可能錯過,若是錯過,來日中原便真的歸于女真之手,想收也收不回了……大人,時機不可錯過。”
進文康看著他:“你一個捕頭,忽然跟我說這些,還說自己不是黑旗軍……”
“大人……”
或是類似的情形,或是類似的說法,在這些時日里,相繼的出現在各地傾向于武朝的、風評較好的官員、鄉紳所在,徐州,自稱華夏軍成員的說書人便明目張膽地到了官府,求見和游說當地的官員。潁州,同樣有疑似黑旗成員的人在游說途中遭到了追殺。陳州出現的則是大量的傳單,將金國占領中原在即,時機已到的消息鋪散開來……
臨安城中,周君武在長公主府中盤桓,與面容素凈冷漠的姐姐說話——在先前的聊天中,姐弟倆已經吵了一架。對于華夏軍這次的動作,周佩儼如自己被捅了一刀般的無法原諒,君武最初也是這樣的想法,但不久之后聽了各處的分析,才轉變了看法。
“……這件事情終究有兩個可能。假如金狗那邊沒有想過要對劉豫動手,西南做這種事,就是要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假如金狗一方已經決定了要南侵,那便是西南抓住了機會,打仗這種事哪里會有讓你慢慢來的!若是等到劉豫被召回金國,我們連現在的機會都不會有,如今至少能夠振臂一呼,號召中原的子民起來抗爭!姐,打過這么幾年,中原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跟以前也不一樣了,豁出去跟女真再打一場、打十場、打一百場,未必不能贏……”
“你倒是總想著幫他說話。”周佩冷冷地看他,“我知道是要打,事到如今,除了打還能怎樣?我會支持打下去的,可是君武,寧立恒的心狠手辣,你不要掉以輕心。不說他這次對武朝扎的刀子,只是在汴梁,為了抓出劉豫,他煽動了多少心系武朝的官員起事?這些人可是都被當成了誘餌,他們將劉豫抓走了,整城人都被留在那里,你知不知道那邊要發生什么事情?這筆賬要記在他的頭上!”
雖然當初籍著偽齊大肆征兵的途徑,寧毅令得一部分華夏軍成員滲入了對方上層,但是想要抓走劉豫,仍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行動發動的當天,華夏軍幾乎是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的途徑,其中許多被煽動的正直官員甚至都不知道這幾年一直煽動自己的竟然不是武朝人。這整個行動將華夏軍留在汴梁的底蘊幾乎用盡,雖然當著女真人的面將了一軍,此后參與這件事的許多人,也是來不及逃走的,他們的下場,很難好得了了。
“呃……戰爭的事,豈能婦人之仁……”
“沒錯,不能婦人之仁,我已經下令宣傳這件事,這次在汴梁死去的人,他們是心系武朝,豁出命去起事,結果被愚弄了的。這筆血債都要記在黑旗軍的名字下,都要記在寧毅的名字下——”周佩的眼眶微紅,“弟弟,我不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有多惡,可是我知道你是怎么看他的,我就是想提醒你,將來有一天,你的師父要對武朝動手時,他也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的,你不要……死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