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造就成大患了……周雍在書桌后想,不過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
秦檜頓了頓:“其二,這幾年來,黑旗軍偏安西南,雖然因為地處偏僻,周圍又都是蠻夷之地,難以迅速發展,但不得不承認,寧立恒此人于那所謂格物之道,確有造詣。西南所制火器,比之太子殿下監內所制,絕不遜色,黑旗軍以此為貨物,賣出了許多,但在黑旗軍內部,所使用武器必然才是最好的,其在格物之道上的鉆研,我方若有機會奪取過來,豈不比從此獠手中私買更為劃算?”
“誠然,雖然一路逃竄,黑旗軍從來就不是可輕視的對手,也是因為它頗有實力,這幾年來,我武朝才遲遲不能上下一心,對它實施圍剿。可到了此刻,一如中原形勢,黑旗軍也已經到了不能不剿滅的邊緣,寧立恒在雌伏三年之后再度出手,若不能遏止,恐怕就真的要大肆擴張,到時候無論他與金國戰果如何,我武朝都會難以立足。再者,三方博弈,總有合縱連橫,陛下,此次黑旗用計固然狠毒,我等不能不接下中原的局,女真不能不對此作出反應,但試想在女真高層,他們真正恨的會是哪一方?”
“愛卿是指……”
“若我方要攻伐西南,我想,女真人不但會拍手稱快,甚至有可能在此事中提供幫助。若我方先打女真,黑旗必在背后捅刀子,可若是我方先攻取西南,一方面可在大戰前先磨合部隊,統一各地統帥之權,使真正大戰到來前,我方能夠對軍隊如臂使指,另一方面,得到西南的火器、格物之學,只會讓我朝實力更進一步,也能更有把握,面對將來的女真之禍。”
“有道理……”周雍雙手無意識地抓了抓龍袍的下擺,將身體靠在了后方的椅背上。
“后方不靖,前方如何能戰?先賢有訓,攘外必先安內,此乃至理名言。”
“可……若是……”周雍想著,猶豫了一下,“若一時半會拿不下黑旗,怎么辦,漁翁得利者,豈不成了女真……”
“恕微臣直言。”秦檜雙手環拱,躬下身子,“若我武朝之力,真的連黑旗都無法拿下,陛下與我等待到女真打來,除引頸就戮外,尚有何等選擇?”
周雍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過得片刻,這位皇帝才晃了晃手指,點著秦檜。
“有理。”他說道,“朕會……考慮。”
這等事情,自然不可能得到直接答復,但秦檜知道眼前的皇帝雖然膽小又寡斷,自己的話終究是說到了,緩緩行禮離去。
走過宮廷,陽光仍舊熾烈,秦檜的心中稍稍輕松了些許。
攘外先安內,這是他基于理智的最清醒的判斷。當然有些事情可以與陛下直說,有些想法,也無法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