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在朝堂上大動作固然有,但是不多,有時候眾清流與太子、長公主一系的力量開戰,又或者與岳飛等人起摩擦,秦檜未曾正面參與,實際上頗被人腹誹。眾人卻想不到,他忍到今天,才終于拋出自己的計算,細想之后,不禁嘖嘖稱頌,感嘆秦公忍辱負重,真乃定海神針、中流砥柱。又說起秦嗣源——官場之上對于秦嗣源,其實正面的評價還是相當多的,此時也不免贊嘆秦檜才是真正繼承了秦嗣源衣缽之人,甚至于在識人之明上猶有過之……
贊嘆之中,眾人也不免感受到巨大的責任壓了過來,這一仗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山雨欲來的氣息已經迫近每個人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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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兇戰危,這偌大的朝堂,各個派系有各個派系的想法,無數人也因為焦慮、因為責任、因為名利而奔走期間。長公主府,終于意識到西南政權不再是朋友的長公主開始預備反擊,至少也要讓人們早作警惕。世面上的“黑旗憂患論”未必沒有這位心力交瘁的女子的影子——她曾經崇拜過西南的那個男人,也因此,愈發的了解和恐懼雙方為敵的可怕。而越是如此,越不能沉默以對。
而就在準備大肆宣揚黑旗因一己之私引發汴梁血案的前一刻,由北面傳來的加急情報帶來了黑旗情報首領直面阿里刮,救下汴梁民眾、官員的訊息。這一宣傳工作被就此打斷,主導者們內心的感受,一時間便難以被外人知曉了。
與臨安相對應的,康王周雍最初起家的城市江寧,如今是武朝的另一個核心所在。而這個核心,圍繞著如今仍顯得年輕的太子旋轉,在長公主府、皇帝的支持下,聚集了一批年輕、少壯派的力量,也正在努力地發出自己的光芒。
自回到臨安與父親、姐姐碰了一面之后,君武又趕急趕忙地回到了江寧。這幾年來,君武費了大力氣,撐起了幾支軍隊的物資和軍備,其中最為亮眼的,一是岳飛的背嵬軍,如今鎮守襄陽,一是韓世忠的鎮海軍,如今看住的是淮南防線。周雍這人懦弱膽小,平日里最信任的終究是兒子,讓其派心腹軍隊看住的也正是首當其沖的鋒線。
一場戰爭,在雙方都有準備的情況下,從意圖初步展現到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再到軍隊集結,越千里短兵相接,中間相隔幾個月乃至半年一年都有可能——當然,最主要的也是因為吳乞買中風這等大事在前,有心人的示警在后,才讓人能有這么多緩沖的時間。
縱然得到了這個朝廷中占比極大的一份資源,對于統籌各方勢力、將所有各懷心思的官員們統和在一起的藝術,思維尚顯年輕的君武還不夠嫻熟。于是在最初的這段時間里,他沒有留在京城與先前不合的官員們扯皮,而是立刻回到了江寧,將手下可用之人都召集起來,圍繞整個防御戰略,爭分奪秒地做出了籌劃,力求將手頭上的工作效率,發揮至最高。
自劉豫的旨意傳出,黑旗的推波助瀾之下,中原各地都在陸續地做出各種反應,而這些情報的第一個匯集點,便是長江南岸的江寧。在周雍的支持下,君武有權對這些消息做出第一時間的處理,只要與朝廷的分歧不大,周雍自然是更愿意為這個兒子站臺的。
一如臨安,在江寧,在太子府的內部甚至是岳飛、聞人不二這些曾與寧立恒有舊的人口中,對于黑旗的議論和提防也是有的。甚至于越是明白寧立恒這人的性格,越能了解他在行事上的冷酷無情,在得知事情變化的第一時間,岳飛發給君武的書信中就曾提出“必須將西南黑旗軍作為真正的強敵來看待”“天下相爭,絕不容情”,為此,君武在太子府內部還曾特意舉行了一次會議,明確這一件事情。
往日里,由于太子與寧毅曾經有舊的關系,也由于西南弒君大逆不好與武朝正朔相提并論,大伙兒談及天下,總是強調下棋者不過金、齊、武三方,甚至于認為偽齊都是個添頭,但這一次,便將黑旗作為“棋手”和“對手”的身份明確地強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