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十一歲的孩子扔在這樣的環境里,是最為殘忍的成長方法,但這也是唯一能夠取代生死歷練的相對“溫和”的選擇了。如果能夠知難而退,自然也好,若是撐下來了……想成人上人,原本也就得去吃這苦中苦。那就讓他走下去。
“……要說你這歷練的想法,我自然也明白,但是對小孩子狠成這樣,我是不太敢……家里的婆娘也不讓。好在二少這孩子夠爭氣,這才十一歲,在一群傷兵里跑來跑去,對人也好,我手下的兵都喜歡他。我看啊,這樣下去,二少以后要當將軍。”
在房間里坐下,閑聊之后談起寧忌,韓敬頗為贊賞,寧毅給他倒上茶水,坐下時卻是嘆了口氣。
“能有其他辦法,誰會想讓小孩子受這個罪,但是沒辦法啊,世道不太平,他們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我在汴梁的時候,一個月就好幾次的刺殺,如今更加麻煩了。一幫孩子吧,你不能把他整天關在家里,得讓他見世面,得讓他有照顧自己的能力……以前殺個皇帝都無所謂,如今想著哪個孩子哪天夭折了,心里難受,不知道怎么跟他們母親交代……”
“……也不用這樣想。”
“是做了心理準備的。”寧毅頓了頓,隨后笑笑:“也是我嘴賤了,不然寧忌不會想去當什么武林高手。就算成了大宗師有什么用,未來不是綠林的時代……其實根本就沒有過綠林的時代,先不說未成宗師,半路夭折的概率,就算成了周侗又能怎么樣,將來搞搞體育,要不然去唱戲,神經病……”
他話說得刻薄,韓敬忍不住也笑起來,寧毅拿著茶杯像喝酒一般與他碰了碰:“小孩子,韓大哥不要叫他什么二少,紈绔子弟是早死之象。最珍貴的還是韌性,一開始讓他跟著軍醫隊的時候,每天晚上做噩夢,飯都吃不下。不到一個月,也沒有叫苦,熬過來了,又開始練武。小孩子能有這種韌性,我不能攔他……不過,我一開始暗示他,將來是火槍的時代,想要不受傷,多跟著宇文飛渡請教箭法和槍法嘛,他倒好,軍醫隊里混久了,死纏爛打要跟小黑請教什么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唉,本來他是我們家最帥氣的孩子,這下要被糟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小嬋交代。”
韓敬也笑:“十三太保功內外兼修,咳,也還是……不錯的。”
“什么內外兼修,你看小黑那個樣子,愁死了……”他隨口嘆氣,但笑容之中多少還是有著小孩子能夠堅持下來的欣慰感。過得片刻,兩人從軍醫隊聊到前線,攻下CD后,華夏軍待命整修,一切維持戰時狀態,但短時期內不做攻打梓州的計劃。
“……封鎖邊界,鞏固防線,先將占領區的戶籍、物資統計都做好,律法隊已經過去了,清理積案,市面上引起民怨的惡霸先打一批,維持一段時間,這個過程過去以后,大家互相適應了,再放人口和商貿流通,走的人應該會少很多……檄文上我們說是打到梓州,所以梓州先就不打了,維持軍事動作的主動性,考慮的是師出要有名,只要梓州還在,我們出兵的過程就沒有完,比較方便應對那頭的出牌……以威懾促和談,如果真能逼出一場談判來,比梓州要值錢。”
“我雖然不懂武朝那些官,不過,談判的可能性不大吧?”韓敬道。
“是不大。”寧毅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只要梓州還在他們手里,就會產生大量的利益相關,這些人會去勸朝廷不要放棄西南,會去指責丟了西南的人,會把那些朝堂上的大官啊,搞得焦頭爛額。梓州一旦易手,事情定了,這些人的說話,也就沒什么價值了……所以先放放,局勢這么亂,明年再拿下也不遲。”
寧毅一面說,一面與韓敬看著房間一側墻壁上那巨大的武朝地圖。大量的信息化作了一面面的旗幟與一道道的箭頭,密密麻麻地呈現在地圖之上。西南的戰火僅只一隅,真正復雜的,還是長江以北、黃河以北的動作與對抗。大名府的附近,代表金人黃色旗幟密密麻麻地插成一個小樹林,這是身在前線的韓敬也不免牽掛著的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