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位置往大殿之中看去,坐在長長的桌子這邊最中央的樓姑娘神態冷漠,目光凜冽,身上的威嚴猶如傳說中的女皇帝——她心中相信,樓姑娘將來有一天,是會當女皇帝的。
而在對面,那位名叫廖義仁的老頭,空有一個仁義的名字,在眾人的或附和或交頭接耳下,還在說著那無恥的、讓人作嘔的言論。
“……照著今日的局勢,即便諸位一意孤行,與女真廝殺到底,在粘罕等人的進攻下,整個晉地能堅持幾月?大戰之中,投敵者幾何?樓姑娘、諸位,與女真人作戰,我們敬佩,可是在眼下?武朝都已經退過長江了,周圍有沒有人來幫忙我們?死路一條你如何能讓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去死……”
“……做不到的啊,樓姑娘,你將我一把老骨頭拉到戰場上去殺掉,廖某人其實不會恨你。可是,讓整個家里所有人去死,廖某也會首先被家里人殺了,這便是現狀……女真人橫豎要來,只要諸位答應,或舍十城,或舍五城。諸位,中原可以活多少人啊,就非得讓所有人都死了才好嗎。抗金而死是大義,活人百萬,莫非就不是大義了……這兩頭,只要割開,其他人有一條活路,你們清清白白的抗金守城,至少守城之時,不會有人偷偷拖你們的后腿……人心已至此,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呢……”
殿外的天色依舊陰沉,袁小秋在那兒等待著樓姑娘的“摔杯為號”——又或者其它的什么訊號,將這些人殺得血流成河。
她沒能等到這一幕的到來,倒是在威勝城外,有報訊的騎手,焦急地朝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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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千里外的張村,寧毅看著房間里的眾人為方才傳來的那封書信議論起來。
信是展五寫來的。由于是特急,信使在路上不斷追趕,追回了兩天多的時間,以至于會盟成功的消息與田實被刺的消息抵達的間隔僅僅是半個時辰。
田實死了,中原要出大問題,并且很可能已經在出大問題。田實死后展五與樓舒婉一度碰頭,隨后便修書而來,分析了許多可能的狀況,而讓寧毅在意的,是在信函之中,樓舒婉借展五之口的求援。
希望華夏軍能夠盡可能的出力,穩定晉地局勢,救數百萬人于水火。
這個意思,是樓舒婉借展五之口傳遞過來。以這個女人已經極為偏激的性格,她是不會向自己求援的。上一次她親自修書,說出類似的話,是在局面相對穩定的時候說出來惡心自己,但這一次,展五的信中透露出的這道信息,意味著她已經意識到了此后的結局。
樓舒婉的一生極為坎坷,自己殺了她的父親與兄長,她此后又經歷了許多事情,據說夫君都是親手殺掉的。以她后期的瘋狂性格,寧毅覺得她就算投降女真毀滅天下都毫不出奇,而她后來選擇抗金,也未嘗不是性情瘋狂剛烈的一種體現。
這樣的人,有自毀傾向,當他人欺凌過來,與對方抱成一團玉石俱焚,是極為簡單的事情。她可以惡心自己,甚至于將來有一天在戰場上并肩作戰,她忽然倒戈坑自己一把也是尋常,但在此時,她通過展五,向黑旗尋求一個渺茫的希望。這就真是讓人心緒復雜、為之嘆息的訊號了。
她是真想拉起這個局勢的,數百萬人的存亡哪。
可惜,先不說如今華夏軍掌控整個CD平原的兵力僅有區區五萬,就算在最不可能的想象中,能丟下整片基業北上殺敵,五萬人走三千里,到了黃河北岸,恐怕已經是秋天了。
寧毅站在窗邊,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