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老師,有些結果了。”
完顏青玨說著,從懷中拿出兩封貼身的信函,過來交給了希尹,希尹拆開靜靜地看了一遍,隨后將信函收起來,他看著桌上的地圖,嘴唇微動,在心中計算著需要計算的事情,營帳中如此安靜了將近一刻鐘之久,完顏青玨站在一旁,不敢發出聲音來。
“手怎么回事?”過了許久,希尹才開口說了一句。
“在常寧附近遇上了一撥黑旗的人,有人偷襲自馬上摔下所致,已無大礙了。”完顏青玨簡單回答。他自然明白老師的性格,雖然以文名著稱,但實際上在軍陣中的希尹性格鐵血,對于區區斷手小傷,他是沒興趣聽的。
而在常寧附近的一番沖突,也實在不是什么大事,他所遭遇的那撥疑似黑旗的人物實際上訓練度不高,雙方產生沖突,后又各自離去,完顏青玨本欲追擊,誰知在混戰之中遭了暗槍,一發火槍子彈不知從哪里打過來,擦過他的大腿將他的戰馬打翻在地,完顏青玨因此摔斷了一只手。
希尹背著雙手點了點頭,以示知道了。
“你回來得真是時候,雨停了,隨我出去走走吧。”
完顏青玨拱手跟上去,走出大帳,小雨方歇的初夏天空露出一抹明亮的光芒來。老人朝著前方走去:“宗輔攻江寧,已經抓住了武朝人的注意,武朝小太子想盯死我,終究兩次都被打退,余力不多了,但周圍該吃的已經吃得差不多,他如今提防我等從常州南下,就食于民……臨安方向,人心惶惶,動搖者甚多,但想要他們破膽,還缺了最重要的一環……”
希尹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淡漠地陳述,卻并無迷惘,完顏青玨亦步亦趨地聽著,到最后方才說道:“老師心有定計了?”
希尹搖了搖頭,沒有看他:“最近之事,讓我想起二三十年前的天下,我等隨先帝、隨大帥起事,與遼國數十萬精兵廝殺,那時候只是一往無前。女真滿萬不可敵的名頭,就是那時打出來的,此后十余年二十年,也只是在近些年來,才總是與人談起什么人心,什么勸降、謠言、私相授受、迷惑他人……”
一隊士兵從旁邊過去,為首者行禮,希尹揮了揮手,目光復雜而凝重:“青玨啊,我與你說過武朝之事吧。”
完顏青玨道:“老師說過許多。”
“當年……”希尹回憶起當年的事情,“當年,我等才剛剛起事,常聽說南面有大國,人人富庶、土地豐美,國人遵行教化,皆謙恭有禮,儒學精深、惠及天下。我自幼習漢學,與周圍眾人皆心懷敬畏,到得武朝派來使者愿與我等結盟,共抗遼人,我于先帝等人皆不勝之喜。誰知……后來看到武朝諸多問題,我等心中才有疑惑……由疑惑漸漸變成嗤笑,再漸漸的,變得不屑一顧。收燕云十六州,他們力量不堪,卻屢耍心機,朝堂上下勾心斗角,卻都以為自己計謀無雙,后來,投了他們的張覺,也殺了給我們,郭藥師本是人杰,入了武朝,終于心灰意冷。先帝彌留之際,說起伐遼已畢,可取武朝了,也是應有之事……”
“青玨啊。”希尹沿著軍營的道路往小小的山坡上過去,“如今,開始輪到我們耍陰謀和心機了,你說,這到底是聰明了呢?還是軟弱不堪了呢……”
“……當是軟弱了。”完顏青玨回答道,“不過,亦如老師先前所說,金國要壯大,原本便不能以武力彈壓一切,我大金二十年,若從當年到現在都始終以武治國,恐怕將來有一日,也只會垮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