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揪住她的頭發,朝她頭上用力撕打,將這昏暗的平臺邊上化作一幕詭異的剪影,周佩長發凌亂,直起身子頭也不回地朝里頭走,她朝著小房屋里的架子上過去,試圖打開和翻找上頭的盒子、箱子。
后方穿來“嗬”的一聲猶如猛獸的低吼,猙獰的老人在夜風中陡然拔出了臉上的發簪,照著趙小松的背上扎了下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少女的肩頭被刺中,摔倒在地上。
晦暗的光芒里,風聲急驟,秦檜的下半張臉上全都是鮮血,他通紅著眼睛,朝里頭周佩這邊走過來,雙手顫抖著朝自己腰間摸索,他拿出一把匕首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周佩,周佩打開的那些木盒里,全是無用的紙筆。
“……為了……這天下……你們這些……無知……”
他的雙目通紅,口中在發出奇怪的聲音,周佩抓起一只盒子里的硯臺,回過頭砰的一聲揮在了他的頭上。
秦檜踉蹌兩步,倒在了地上,他額頭流血,腦袋嗡嗡作響,不知什么時候,在地上翻了一下,試圖爬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
這個時候,趙小松正在地上哭,周佩提著硯臺走到秦檜的身邊,長發披散下來,目光之中是猶如寒冰一般的冷冽,她照著秦檜仍下意識握著匕首的手臂上砸了下去。
她連日以來心力交瘁,體質虛弱,力量也并不大,連續砸了兩下,秦檜放開了匕首,手臂卻沒有斷,周佩又是砰的一聲砸在他的頭頂上。昏暗的光芒里,少女的哭聲中,周佩眼中的淚掉下來,她將那硯臺一下一下地照著老人的頭上砸下去,秦檜還在地上爬,不一會兒,已是滿頭的血污。
聽到動靜的侍衛已經朝這邊跑了過來,沖進門里,都被這血腥而詭異的一幕給驚呆了,秦檜爬在地上的面目已經扭曲,還在微微的動,周佩就拿著硯臺往他頭上、臉上砸下去。見到衛兵進來,她扔掉了硯臺,徑直走過去,拔出了對方腰間的長刀。
她提著長刀轉身回來,秦檜趴在地上,已經完全不會動了,地板上拖出長達半丈的血污。周佩的目光冷硬,眼淚卻又在流,露臺那邊趙小松嚶嚶嚶的抽泣不停。
周佩愣了半響,垂下刀鋒,道:“救人。”
龍船前方的歌舞還在進行,過不多時,有人前來報告了后方發生的事情,周佩清理了身上的傷勢過來——她在揮舞硯臺時翻掉了手上的指甲,此后也是鮮血淋淋,而頸項上的淤痕未散——她向周雍說明了整件事的經過,此時的目擊者只有她的侍女趙小松,對于許多事情,她也無法證明,在病床上的周雍聽完之后,只是放松地點了點頭:“我的女兒沒有事就好,女兒沒有事就好……”
——從頭到尾,他也沒有考慮過身為一個皇帝的責任。
……
周佩殺秦檜的真相,從此往后可能再難說清了,但周佩的殺人、秦檜的慘死,在龍船的小朝廷間卻有著巨大的象征意味。
八月十六,負責禁軍的統領余子華與負責龍船艦隊水軍大將李謂在周雍的示意中向周佩表示了忠心。隨著這消息的確定和擴大,八月十七,周雍召開朝會,確定下達傳位君武的旨意。
她在先前何嘗不知道需要盡快傳位,至少給予在江寧奮戰的弟弟一個正當的名義,然而她被這樣擄上船來,身邊可用的人手已經一個都沒有了,船上的一眾大臣則不會愿意自己的群體失去了正統名分。經歷了背叛的周佩不再魯莽開口,直到她親手殺死了秦檜,又得到了軍方的支持,方才將事情敲定下來。
由于太湖艦隊已經入海追來,旨意只能通過小船載使者登岸,傳遞天下。龍船艦隊仍舊繼續往南飄蕩,尋找安全登岸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