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過,也很危險吧。女真人有五十多萬呢。”
“嗯……總是會死些人。”毛一山說,“沒有辦法。”
“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毛一山沉默了一陣。
“……我十多年前就當了兵,在夏村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那一仗打得難啊……不過寧先生說得對,你一仗勝了還有十仗,十仗過后還有一百仗,總得打到你的敵人死光了,或者你死了才行……”
“軍隊造反,上了青木寨,到了小蒼河,董志原一戰,身邊的人死了快一半……跟婁室打,跟女真人打,一仗一仗的打,死到現在,當初跟著起事的人,身邊沒幾個了……”
毛一山回憶著這些事情,他想起在夏村的那一場戰斗,他自一個小兵剛剛覺醒,到了現在,這一場場的戰斗,似乎仍舊無窮無盡……陳霞的眼中溢出淚水來:“我、我怕你……”
“……但若是無人去打,咱們就永遠是西北的下場……來,高興些,我打了半輩子仗,至少如今沒死,也不見得接下來就會死了……其實最重要的,我若活著,再打半輩子也沒什么,石頭不該把半輩子一輩子搭在這里頭來。咱們為了石頭。嗯?”
他捧著皮膚粗糙、有些胖胖的老婆的臉,趁著四野無人,拿額頭碰了碰對方的額頭,在流眼淚的女人的臉上紅了紅,伸手抹掉眼淚。
“而且,寧先生之前說了,若是這一戰能勝,咱們這一輩子的仗……”
“咱們這一輩子的仗……”毛一山看著遠處的鷹嘴巖:“就該走過一半了。”
晦暗的天光就要被山里的石頭吸進去,夫妻倆走在這里,看了毫不出奇的景色,如此度過了大戰之前的、最后安寧的時光。
妻子離開之后,毛一山依照慣例,磨亮了自己的刀,盡管在成為團長之后,他已經很少在前線沖陣了,但這一次,或許會有機會。
與家人的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成為永訣。
但重要的是,有家人在后頭。
他們就只能成為最前方的一道長城,結束眼前的這一切。
無論是六萬人、六千人、六百人……甚或六個人……
十月下旬,近十倍的敵人,陸續抵達戰場。廝殺,點燃了這個冬季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