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前線戰事焦灼,你來我往,也不僅僅是主路上的對沖。黃明縣看似在呆打換子,私下里拔離速挖過幾條地道試圖繞開縣城又或是干脆挖塌城墻,對于黃明縣城附近的崎嶇山梁,女真一方也派出過敢死隊進行攀援,試圖繞道入城。
雨水溪方面的戰況更為多變。而在戰場往后延伸的山嶺里,華夏軍的斥候與特種作戰部隊曾數度在山間集合,試圖靠近女真人的后方通路,展開強攻,女真人當然也有幾支部隊穿山過嶺,出現在華夏軍的防線后方,這樣的奇襲各有戰績,但總的來說,華夏軍的反應迅速,女真人的防守也不弱,最后彼此都給對方造成了混亂和損失,但并沒有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這一刻,能夠出現在這里的領兵將領,多已是全天下最出色的人才,渠正言用兵猶如魔術,到處走鋼絲偏偏不翻船,陳恬等人的執行力驚人,華夏軍中多數士兵都已經是這個天下的精銳,往大了說寧毅還殺過皇帝。但對面的宗翰、希尹、拔離速、訛里里、余余等早已干翻了幾個國家,頂尖之人的交鋒,誰也不會比誰優秀太多。
在取得決定性的戰果前,這樣你來我往的交鋒,只會一次又一次地進行。為了命令執行的迅速,寧毅并不干涉任何局部戰場上的指揮權,這個時候,渠正言安排的突襲隊伍或許已經在穿過昏暗天幕下的崎嶇山林,女真一方將領余余麾下的獵手們也不會坐視機會的流走——在這樣的雨天,不僅僅是火炮要受到壓制,原本可以飛上高空展開觀測的熱氣球,也已經失去作用了。
會有斥候們遭遇到對方的主力部隊,更為激烈與艱難的廝殺,會在這樣的天色里更為頻繁地爆發。
寧毅與韓敬往城墻上走過去,陰雨浸潤著古樸城墻的臺階,流水從墻壁上淙淙而下,蓑衣里的感覺也變得濕冷,呼出來的都是白氣。
“說起來,今年還沒下雪。”
“要是在青木寨,早兩個月就快封山了,天氣好了,我有點不適應。”
“今年不過年了,你說明年還有沒有年過?”
“只要能讓女真人難過一點,我在哪里都是個好年。”
“……哎,這句話挺好,我讓宣傳隊寫到墻上去……”
踏上城墻,寧毅伸手接著落下來的水滴,抬眼望去,陰霾的云層壓著山麓延伸往視野的遠方,天地寬廣卻低沉,像是翻滾著颶風的海面,被倒放在了人們的眼前。
寧毅想象著前線的冰寒刺骨。士兵們正在這樣的冰冷中廝殺。
這樣的廝殺,可能仍舊不會出現突破性的結果,一個半月的正式作戰,華夏軍抗住了女真人一輪又一輪的進攻,給對方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但總體來說,華夏軍的戰損也并不樂觀,超過八千人的傷亡,已經漸漸逼近一個師的減員。
這不是面對什么土雞瓦狗的戰斗,沒有什么倒卷珠簾的便宜可占。雙方都有足夠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前期只能是一輪又一輪高強度的、枯燥的換子,而在這樣的攻防節奏里,彼此采取各種奇謀,或許某一方面會在某一時刻露出一個破綻來。如果不行,那甚至有可能就此換到某一方全線崩潰。
黃明縣城拔離速的瘋狂進攻,一方面是因為詭計確實在實行,但沒有效果,另一方面,也正是在不動聲色地沖擊對方的心理底線:“我是個瘋子,就這樣跟你換到最后。”他是面無表情的優秀賭徒,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戰術不斷優化,但方針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就那樣用巨大的傷亡換走了龐六安四千人,如今還在繼續換。
寧毅也在不動聲色地繼續換。
梭哈就是這樣,誰若是著急,誰就會出現第一個破綻。
韓敬走在城墻邊上,雙手“砰”地砸上青石的女墻,水花在陰霾里濺開。寧毅感受著陰雨,遙望天際,沒有說話。
然而到得傍晚時分,鷹嘴巖有意外的訊息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