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想起這些,已經當了十余年當家主母的蘇檀兒,眼睛都顯得亮晶晶的,“……那些想法確實是最踏實的一些念頭。”
十余年前,弒君前的那段日子,雖然在京中也遭遇了各種難題,但是只要解決了難題,回到江寧后,一切都會有一個著落。這些都還算是規劃內的想法,蘇檀兒說著這話,心有所感,但對于寧毅提起它來的目的,卻不甚明白。寧毅伸過去一只手,握了一下檀兒的手。
“謝謝你了。”他說道。
“相公……”檀兒微微猶豫,“你就……想起這個?”
“這些年過來,我做的決定,改變了很多人的一輩子。我有時候能顧及一些,有時候無暇他顧。其實對家里人影響反而更多一些,你的丈夫忽然從個商人變成了造反的頭頭,云竹錦兒,以前想的恐怕也是些安穩的生活,這些東西都是有價值的。殺了周喆之后,我走到前面,你也不得不往上頭走,沒有個緩沖期,十多年的時間,也就這么過來了。”
檀兒臉色微微紅了紅:“你其實……不用說這些……”
“不是抱歉。可能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但還是有些惋惜……”寧毅笑笑,“想想,如果能有那樣一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沒有女真人,你現在也許還在經營蘇家,我教教書、偷偷懶,有事沒事到聚會上看見一幫傻瓜寫詩,逢年過節,街上火樹銀花,一夜魚龍舞……那樣延續下去,也會很有意思。”
寧毅這樣說著,檀兒的眼眶驀地紅了:“你這就是……來逗我哭的。”
“就快過年了,想想年輕時候的這些事,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寧毅燒烤著手中的食物,察覺到丈夫確實是帶著回憶的心情出來,檀兒也終于將談論正事的心情收起來了,她幫著寧毅烤了些東西,說起家中孩子最近的狀況。兩人在圓桌邊拿起酒杯碰了碰杯。
白日已迅速走進黑夜的分界里,透過打開的房門,城市的遠處才浮動著點點的光,院落下方燈籠當是在風里搖晃。忽然間便有聲音響起來,像是鋪天蓋地的雨,但比雨更大,噼噼啪啪的聲音籠罩了房子。房間里的火盆晃動了幾下,寧毅扔進去柴枝,檀兒起身走到外頭的走廊上,隨后道:“落米粒子了。”
寧毅目光閃動,隨后點了點頭:“這天下其它地方,早都下雪了。”
此時的中原、江南早已被洋洋灑灑的大雪覆蓋,只有成都平原這一塊,今年始終陰雨連綿,但看來,時辰也已經到來。檀兒回到房間里,夫妻倆對著這漫天啪嗒啪嗒的小雪一面吃喝,一面聊著天,家中的趣事、軍中的八卦。
寧毅說起有關徐少元與雍錦柔的事情:
“說秘書處的徐少元,人比較木訥,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之前看上了雍夫子的妹妹,雍錦柔知道吧,三十出頭,很漂亮,知書達理,守寡有七八年了,現在在和登當老師,聽說軍中呢,很多人都瞧上了她,但是跟雍夫子提親是沒有用的,說是要讓她自己選……”
“徐少元對雍錦柔一見傾心,但他哪里懂泡妞啊,找了總參的家伙給他出主意。一群神經病沒一個靠譜的,鄒烈知道吧?說我比較有主意,偷偷過來打探口風,說怎么討女孩子歡心,我哪里知道是徐少元要泡雍錦柔啊,給他們說了幾個英雄救美的故事。然后徐少元去和登,三天的時間,雞飛狗跳,從寫詩,到找人扮流氓、再到假扮內傷、到表白……差點就用強了……被李師師看到,找了幾個女兵,打了他一頓……”
“打完以后啊,又跑來找我告狀,說秘書處的人耍流氓。我就去問了,把徐少元叫出來,跟雍錦柔對質,對質完以后呢,我讓徐少元當著雍錦柔的面,做誠摯的檢討……我還幫他整理了一段真摯的表白詞,當然不是我幫他寫的,是我幫他梳理心情,用檢討再表白一次……老婆我聰明吧,李師師當時都哭了,感動得一塌糊涂……結果雍錦柔啊,十動然拒,嘖,實在是……”
“十動……然拒……”檀兒插進話來,“什么意思啊?”
“十分感動——然后拒絕了他。”
“有這個成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