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
時間回到正月初五,梓州城外,車馬喧囂。大概辰時過后,從前線扯下來的傷兵開始入城。
積雪只是倉促地鏟開,滿地都是泥痕,坑坑洼洼的道路順著人的身影蔓延往遠處的山里。戴著紅袖章的疏導指揮員讓牛車或是擔架抬著的重傷員先過,輕傷員們便在路邊等著。
頭上或是身上纏著繃帶的輕傷員們站在道旁,目光還在望著東北面過來的方向,沒有多少人說話,氣氛顯得焦灼。有一些傷員甚至在解自己身上的繃帶,隨后被衛生員制止了。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用去城里。”
傷員一字一頓,如此說話,衛生員一時間也有些勸不住,指戰員隨后過來,給他們下了死命令:“先進城,傷好了的,整編之后再接受命令!軍令都不聽了?”
華夏軍中,軍令如山是從來不講情面的規則,傷員們只能聽命,只是旁邊也有人聚攏過來:“上頭有辦法了嗎?黃明縣怎么辦?”
指戰員便道:“第一師的騎兵隊已經過去解圍了。第四師也在穿插。怎么了,信不過自己人?”
“咱們第二師的陣地,怎么就不能奪回來……我就不該在傷兵營呆著……”
有人憤懣,有人懊惱——這些都是第二師在戰場上撤下來的傷員。事實上,經歷了兩個多月輪番的鏖戰,即便是留在戰場上的戰士,身上不帶著傷的,幾乎也已經沒有了。能進入傷兵營的都是重傷員,養了許久才轉變為輕傷。
這些也都已經算是老兵了,為了與金國的這一戰,華夏軍中的政工、輿論工作做了幾年,所有人都處于憋了一口氣的狀態。過去的兩個月,黃明縣城如釘子一般緊緊地釘死在女真人的前頭,敢沖上城來的女真將領,不管過去有多大名聲的,都要被生生地打死在城墻上。
這是與覆滅了整個天下的女真人的氣運之戰,能將女真人打到這個程度,所有的將士心中都有著巨大的自豪感。即便傷痛纏身,戰士們一天一天死守在城頭也頗為艱難,但所有人心中都有一股不滅的氣在,他們堅信,自己感受到的艱難,會十倍數十倍地反饋到對面敵人的身上,要撐到一邊崩潰為止,華夏軍從沒怕過。
他們這樣的豪氣是有著堅固的事實基礎的。兩個多月的時間以來,雨水溪與黃明縣同時遭到攻擊,戰場成績最好的,還是黃明縣這邊的防線,十二月十九雨水溪的戰斗結果傳到黃明,第二師的一眾將士心中還又憋了一口氣——事實上,慶祝之余,軍中的指戰員也在如此的鼓舞士氣——要在某個時候,打出比雨水溪更好的成績來。